青崆山的西北坡,眼见“沈”字帅旗长驱直入,“殿下,沈月明已率部入城,咱们是否现在动手?”,廖里斯问道,这位寒江城的将主身量极高,虎背熊腰,圆目爆睛,鹰鼻阔嘴,一把络腮胡子,更显得魁梧粗壮。
元天华轻闭双眼,摇摇头,说道:“不急,沈月明素来诡谲多变,你领着两万人马先去会会她,摸下底,本宫自有打算”。
廖里斯领命而去,正在城中搜寻的大显士兵突然发现后方有敌来袭,他们大多是地方卫戍部队,临场杀敌的经验丰富,遭遇突袭后,佯装惊慌失措,边打边退,更有人高声叫道:“糟了,我们被敌军包围了”,情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北陵众将眼见大显人兵败如山倒,还未出全力,便溃不成军,当下便有了几分轻敌之意,就连将主廖里斯心中都有些飘飘然,长公主实在是多虑了,他高声喊道:“北陵的雄鹰们,大家冲啊,生擒沈月明,直捣渭城”。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廖里斯一眼认出,正是沈月明的银色战甲,他双腿一夹马肚,手提方天画戟,大喝一声,哪里逃,催马直奔而去。
一骑飞马直向城中冲去,廖里斯率部紧追不放,大显的阵营被杀得四分五裂,几无还手之力,“通知殿下,请她下令合围,定能将敌军围困于城中,尽数歼灭”,红色的信号弹在半空中绽放,元天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中的战局,檀口微吐,“出兵”。
廖里斯跟随沈月明直入城池中央,离城门越来越远,忽然,城门处转出一人,银甲素剑,长眉入鬓,英姿勃勃,赫然又是一个沈月明。
“真是辛苦吟风姑姑了,也多亏了廖里斯这个蠢货”,碧鸢冷冷地说道,吟风姑姑易容成沈月明的样子,诱敌深入,待大批敌军从后方合围之时,便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原本藏在青崆山的敌军被悉数引入城中,眼见计成,沈月明立刻振臂高呼:“众将士听令,来犯之敌乃侵我国家者,虽远必诛。好男儿志在四方,当血洒疆场,护我国土,大家打起精神来,成败在此一举!”。
黄疆等人也纷纷呐喊道:“兄弟们,援军顷刻即到,这次一定要将北陵狗赶回他们的老窝去!”,大家皆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众将士之前原本就是佯败,现在又听闻援军即将到达的消息,更是深受鼓舞,一改之前颓废恐惧的状态,纷纷反身冲上前来,双方厮杀成一片。
银光一闪,沈月明身先士卒,将敌军一员大将斩落马下,但因用力过猛,伤口崩裂开来,身子不由一晃,不慎跌落马下,一旁的敌军见有机可乘,立刻纷纷围了上来。
袁真离得最近,急忙回马来救,几个挑落,将沈月明拉上马。忽然城外杀声大震,马蹄猎猎作响,燕朝歌率领左右后翼部队前来接应,局势暂时得以缓解,方才还占着上风的北陵士兵腹背受敌,进攻的势头顿时缓了下来。
燕朝歌一路打马,直到看见沈月明一脸虚弱地从袁真背后探出头来,冲他一笑,这才放下心来,“怎么了?”,他问道,沈月明一脸苍白,“无妨,只是伤口裂开了”。燕朝歌将她从马背上轻轻抱下来,只见她左腿血流如注,整个裤脚都湿透了,心中大恸。
沈月明被他抱在怀里,抬头正好看见他的侧脸,才一日不见,年轻的脸上居然生出了青黑色的胡茬,棱角分明,眉眼处充满了阳刚之气,她心里有些发窘,毕竟自己已过及笄之龄,就这样被一个男人抱着,终究不妥,“快把我放下,这成什么样子?”,沈月明轻嗔道。
燕朝歌低头看着她,眼里闪着莫名的情绪,眼见沈月明的脸色越来越红,心情大好,虽身处险境,却哈哈大笑起来。
城中的情形早有消息传来,元天沛走到元天华跟前,说道:“大皇姐真是料事如神,大显果然有援军,廖里斯这次怕是栽了,被人瓮中捉鳖”。
嘴角微微弯起,元天华淡淡地说道:“廖里斯自恃功高,手握重兵,又仗着自己是穆贵妃的族弟,素来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如今刚好借着沈月明的手,将他除去,实在是功德一件”。
元天沛点头附和,却想着大皇姐果真心狠,为了铲除异己,不惜赔上两万人的性命。耳边又听她,道:“沈月明还是一如既往的狡诈,一招诱敌深入的戏码实在是高,若非本宫留了个心眼,怕是也上了她的当”。
元天沛接着说道:“听说是贤亲王的嫡孙,带了四万人马,这位贤亲王深得大显皇帝的信任,又是皇室宗亲,身份贵重,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嫡孙,如今连他也来了,想必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大皇姐,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元天华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就算这位世孙殿下带兵来援,可惜与我方实力还是相差甚远,更何况咱们还有五万精锐未出。七皇弟,你手持本宫的腰牌,即刻下令全军出击,务必生擒沈月明!”。
越来越多的敌军,如潮水般从半山腰冲下来,黑压压的一片,直扑寒江城而来,沈月明和燕朝歌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一定是北陵所有的军力了,元天华这只狐狸,总算上钩了。
“郝全,你去点火”,沈月明神色坚定地说道,霎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数十里外皆可看见,“阿简,成败攸关,生死一举,愿君如约而来”。
临潼关一战后,萧简旧疾复发,留在城中养病,沈月明下令一万士兵留守,驻扎休整,却暗中告知萧简火桐树的位置,此事关系重大,军中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大军出发之际,萧简便带着人马悄悄地上了青崆山。
寒江城三面环山,仅东南门与外界相连,萧简命人将火桐木就地砍伐后,沿着青崆山的山脉,将寒江城团团围住,待北陵最后的伏兵攻城之时,他与沈月明约定,以明火烽烟为号,将火桐木点燃后,推下山坡,直奔外围敌军而来。
鏖战了近两个时辰,城中已是修罗场,后续北陵援军的到来,大显的军队明显又开始吃紧,双方兵力悬殊,将士们虽然英勇,但双拳难敌四掌,寡不敌众,节节败退。燕朝歌一只手护住沈月明,另一只手持青锋剑迎敌,身上早已挂彩不少。
沈月明强撑着身子,与燕朝歌相背而立,手中的惊鸿剑寒芒闪闪,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她紧咬牙关,渐已麻木,只是机械地挥动着,一剑,两剑,三剑……,手起刀落,人头遍地。
元天华远远地看着,嘴角露出冰冷残酷的笑意,眼看燕沈二人数次突围而无果,筋疲力尽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她自幼便听了太多,关于沈家世代镇守寒江关的故事。
据说,只要有沈家在,寒江关便是北陵帝国永远不可突破的防线,如今看来,这个传说就要在她手里终结了,她,定坤长公主元天华,即将带领北陵的铁骑踏上繁华旖旎的渭城,夙愿将成,想想就觉得很痛快。
突然,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竟似天雷之音,无数燃烧的火木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北陵士兵的身上,烈火熊熊,火势滔天,就算在雪地里打滚,一时间,也不容易熄灭。有人用手一抹,大叫道:“是油,有油,快点脱衣服”,而很多人甚至还来不及呼喊,便很快地被烧成一具焦骨。
火桐木本就极易燃烧,再淋上清油,火势更旺,杀伤力倍增,这是萧简想到的法子。待到敌军最后的包围圈形成后,见烽火信号,便即刻下令点火,正好重创最后加入合围的敌兵,彻底粉碎元天华的如意算盘。
元天廉看得直跳脚,亲自上前督战,下令士兵全力杀敌,但随着火势的蔓延,士兵的伤亡不断扩大,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几乎堆成了山,元天华的脸色难看至极,已是万般小心,却最终还是上了沈月明的当。
双手用力收紧,白皙的肌肤上隐有青筋突起,元天华心中恨得滴血,却也知道败局已成。
她素来是个果断狠戾之人,眼前情势不对,便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七弟,马上鸣金收兵,看这天色,很快又是一场暴风雪,咱们物资充裕,粮草丰足,士兵们又长居苦寒之地。当下最省事的法子,便是将他们困死在这寒江城中,天寒地冻,既无足够的御寒物品,又无援军可凭。等过个三五日,咱们便能兵不刃血,夺回寒江城,一个不留”。
刺耳的号角声响起,北陵士兵如蒙大赦,恨不能爹娘多生两条腿,顿时哗啦啦地四散逃窜,沈月明趁机将人马尽数撤回城中,紧闭城门,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残旧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