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当我在捕捉瞬间的美丽并使之定格时,我万万没有想到,那诱人的美丽中竟隐藏了无数让人恐惧的邪恶。
——摘自摄影爱好者赵德恩的采风日记
阴历腊月初十,赵老太家的院子里,一棵老槐树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赵老太端来一张木椅,颤颤微微地坐到了院里的老槐树下,一双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前蜿蜒的小路。
“妈,别坐屋外,当心冻坏了。”赵老太的小女儿赵玉翠从屋里走出来,想把老人家扶进屋里。
“你别管我,我身子骨硬朗得很,今天是你哥下定的好日子,我得亲自迎接媒娘。这是大事,礼数必须得周到。”赵老太倔强地说道。
赵玉翠拿母亲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回屋。
“翠啊,你哥的定礼准备好了吗?”赵老太问道。
“早准备好了,红包也封好了。”赵玉翠回答道。
两人正说着闲话,赵玉翠突然打住话头,说道:“妈,来了!”
赵老太抬头向小路望去,一个蹒跚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很快就走进了钟家院子里。那人对着院子里一老一少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说:“这鬼天气,风真大。还好没来晚,不会耽误正事儿。”
“我们早准备好了,就等您了。”赵老太陪着笑脸说道。
“准备好了就成,赶快拿给我,我还要跑女家。”那人说。
不等赵老太发话,身边的小女儿已经懂事地把赵老太扶起来,走回屋里。那人也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屋。
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两堆用红布搭上的物件。那人直接走到桌前,掀开了其中一张红布。红布下是一个长方形的盘子,盘子上摆着一段绸缎尺头、一枚银戒指、一个红包。她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光是白货?”
赵老太楞了楞,没有回话。赵玉翠小心地说道:“家里实在没钱了。”
“随便你们吧,我反正是帮忙跑跑腿,牵牵线,成不成还得看人家女方的意思,人家女方可是黄花闺女。”那人这番话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赵老太咬咬牙,伸手撩开耳旁的白发,对小女儿说道:“翠,帮我把这耳钉取下来。”
“妈,那是你的陪嫁啊。”赵玉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陪嫁也得取,你爸这一辈子最疼你哥,他要知道我把东西给了你哥的媳妇儿,就不会怪我了。”赵老太坚决地说道。
赵玉翠无奈,只得按赵老太的意思取下了耳钉,放到盘子里。
那老太婆看见这一幕,满意地笑了笑,顺手又掀开了另一张红布。
红布下面,依旧是一个长方形的盘子,盘子的一边摆着皮、棉、夹、单衣服各一件,另一边锦匣两对,内装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之类的首饰。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突然凝结了!
盘子里的衣服和首饰竟然全部都是纸糊的!……
于凡喜欢摄影,但摄影并不是他的职业,只是他的爱好。于凡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照出几张可以获奖的片子来,也就不枉自己爱好一场了。
最近,于凡常听同样爱好摄影的同事赵德恩提到一个名叫云台的小镇,他说云台是摄影者的天堂,小镇本身充满了古老怀旧的气息,而镇上的某些人群似乎与现代都市文明绝缘,他们穿戴着用手工制作出来的古老服饰,甚至还保留着一些古老而神秘的风俗。
赵德恩曾经在云台参加过一场依当地古老神秘风俗操办的婚礼,但他没有拍到照,而是空手而归。赵德恩说这是个极大的遗憾,他感叹,如果能够全程拍下那场婚礼,绝对是一组让人震撼的片子。
赵德恩的话引起了于凡的兴趣,搞得他晚上睡觉都梦到自己到了云台小镇,并且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并在婚礼上拿着相机一阵猛拍,而每次当他把自己拍的照片洗出来欣赏时,总会发现所有的片子都拍得模糊不清,于是,他就会被活生生地被气醒。
心中老是惦记着什么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经过再三地思虑,于凡决定约上赵德恩一起去那个小镇。
于凡急火火地找到了赵德恩家里,他原以为会和赵德恩一拍即和,可事实并不是他的那样。当他坐在赵德恩家的客厅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自己的想法给赵德恩说了之后,赵德恩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对着他连连摆手。
于凡被赵德恩夸张的举动搞懵了,他歇了口气,好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干嘛反应那么大,不是你自己说很遗憾吗?我现在是给你弥补遗憾的机会。”
赵德恩坐回沙发上,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看了于凡一眼,顺手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出了一口长气,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于凡看着赵德恩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有些恼火,“你倒是表个态啊,到底去不去,你要不去的话,把路线告诉我,我一个人去。”
“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那地方并不好玩。”赵德恩终于开了金口。
“赵哥,我最近上班老是觉得没劲儿,干什么都没精打采的,我想出去走走,换换环境,顺便拍几张片子。”于凡觉得赵德恩今天有点怪怪的。
“你要出去玩玩倒也没什么,就怕你去了也拍不到什么好片子。”赵德恩说。
“靠,你自己没有拍到片子回来就算了,还舍不得资源共享,真不够哥们儿。”于凡见谈话有些僵,开了个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
“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我是为你好!”赵德恩有些生气了。
“赵哥,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啊。呵呵,不过那地方我是真想去瞧瞧,你实在不想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得了。只是麻烦你给我告诉个路线什么的,免得多跑冤枉路。”于凡见赵德恩动了真火,赶忙陪着小心。
赵德恩定定地望了于凡一会,一言不发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儿的笔记本。
“这是我的采风日记,里面记载有详细的路线。你一定要去就去吧,这个东西一定要保存好,它对你会有很大帮助的。”赵德恩把笔记本递给了于凡。
“呵呵,都说赵哥人好不是!真是太感谢了。”于凡接过笔记本,连声道谢,乐得合不拢嘴。
“你走一程看一篇吧,要不你也许没有勇气走完全程。”当于凡离开时,赵德恩突然冒了一句奇怪的话出来。
于凡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日记本,在第一页上,果然有详细的路线记载。他大概瞟了一眼,就合上了日记本,兴冲冲地开始收拾东西。
“1月10日 星期五 晴
今天遇到了难得的好天气,可惜几乎一整天都是在车上度过的。路上一切顺利,除了路况较差之外。大概下午5点多,抵达了一个名叫海溪的小镇,剩下的路要翻越一座大山,山上地势险峻、山路很窄。连夜赶路肯定是不可能,我只有在海溪乡住上一夜,明天再上路。
虽然海溪只是一个小镇,但人口似乎不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上什么都有,旅店、饭馆、卡拉OK、录像厅、台球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酒厂,整个一条街上都飘散着浓浓的酒香。
我住的小旅社楼下就是一个饭馆,晚饭我看见菜单上有一样菜叫扣碗,这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点了一份,结果是酸菜粉条蒸猪肉。虽然菜很普通,但味道却是从未尝过的鲜,也许是我赶了一天路,饿了的缘故吧。还有那本地酒特别值得一提,极醇奇香!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真想不到,这个如此偏僻的小地方竟能酿出如此佳酿,回来的时候我得带上几瓶,馋死那帮酒鬼,哈哈。
晚饭后闲着无事,遛去卡拉OK厅唱歌。这儿毕竟还是比城市发展的步伐晚了几拍,消费方式是几年前流行的那样,1块钱一首的素歌。
9点左右,我回到了小旅社里,写完这篇日记就上床休息。”
于凡合上笔记本,他看完了赵德恩的第一篇日记。看得出来,赵德恩最开始的旅程是非常愉快的,从他的字里行间,几乎可以闻到那阵酒香。
虽然对赵德恩让自己走一程看一篇的提议十分不解,但于凡居然照着做了。不知道为什么,于凡自从上路以后,每当面对这本黑色的日记本的时候,他的好奇心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敬畏。
一个人对一本日记产生了敬畏,这说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事实的确是这样的。于凡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说不出到底来是什么样的心理在作怪,最后于凡勉强找了一个结论来说服自己,与其说自己对这本日记产生敬畏,倒不如说自己对这趟神秘莫测的旅程产生了敬畏吧。
于凡的胸口又感到有些憋闷了,大概是晕车吧。说来也怪,以前自己从不晕车,但最近坐车总会觉得胸口憋得慌,这也许和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关吧。近段时间,于凡老是感觉自己的精神不怎么好,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头,偶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是面色苍白,像是欠了多少瞌睡似的。要说有什么病的话,单位上又才组织了体检,他的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他自己分析了一下原因,大概是在同一个地方整天面对相同的面孔,心理上产生了倦怠感。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原因,他才如此渴望出来走走。
于凡收回思绪,不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他希望自己能睡着,最好是醒过来刚好抵达赵德恩日记里说的那个充满酒香的海溪小镇。
于凡在海溪镇下车后,并没有急着寻找旅店,他在那条唯一的长街上溜达着,期待可以用手里的相机捕捉到一些乡民风情之类的片子。
溜达的结果很让于凡失望,海溪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种灰蒙蒙的感觉。街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街道和建筑除了老旧粗糙一些外,并没有什么特色。而且,走在街上,于凡并没有闻到赵德恩念念不忘的酒香。
于凡最后停在了一家饭馆前,饭馆并没有挂招牌,但店里的桌上插满了筷子的筷筒说明了这是什么地方。
于凡知道,当时赵德恩一定就住在这儿,因为在饭馆的二楼,有一块“小旅社”的招牌颇为醒目。原来日记里提到的小旅社真的叫“小旅社”,于凡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去。
在“小旅社”的客房里,于凡放下行李躺到了床上,他突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按照赵德恩走过的路线重新走一次呢?赵德恩这样走了一趟,根本没有拍到什么好片子,自己就一定会比他运气更好吗?
“1月11日 星期六 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