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笨蛋!你做什么?!”宸王气恼地怒吼着,朝唐无忧飞奔而来。
宇王已经握着剑倒下,正倒在唐无忧身上。他看着削瘦,身子却极结实,沉重到唐无忧推了两次也无法推开。
宸王落地就扯着宇王毫无知觉的破烂身躯,将他掀翻扔到一边,隔着裘绒披风紧紧抓住唐无忧的双肩,将她从雪地上提起,扶着站稳。
他刚才那股子沉稳肃杀的劲头儿已然不见,冷硬的俊脸上尽是焦急气恼的神情,一边仔细上下查看唐无忧,一边问道:“受伤了没有?”
唐无忧摇摇头。
宸王遂放下心,怒瞪着她:“为何不让我斩杀朱宇?!”
唐无忧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衣襟,意思是让他消气,然后有些忧伤地微笑着对他比划道:
他是你的兄弟,我不想你亲手杀了兄弟,老了会后悔。
宸王沉默了一息,怒火消散,却仍然道:“他想杀我。”
唐无忧温柔地看着他,比划道:
你说过的,你是未来要做人主的人,得爱惜名声。
宸王这才点头“嗯”了一声,算是饶了宇王一条性命。
那边早有宸王带来的黑甲骑士跳下马将昏迷中宇王绑了个结实,又有人将宸王的宝剑拾起,清理干净泥雪和血污后双手交还给宸王,并牵过来宸王的坐骑乌夜踏雪。
宸王抱着唐无忧上马,指派部分黑甲骑士带上北苍带来的人和木嬷嬷,以及昏迷不醒的宇王,一同在夜色之中策马往皇陵方向赶路。
唐无忧比划着问宸王:
皇上有危险吗?你来救我,不去救皇上,没关系吗?
宸王一手控制缰绳,一手为她拢了拢裘绒披风的毛领,沉声道:“无须担心,你父亲和唐建在处理。”
唐无忧点点头,乖顺地依偎在宸王温暖的怀抱中。
***
燕山山脉,眠龙峰中,皇陵墓道里,守陵护军统领一边走,一边看着墓道上用大块碧绿的玉石镶嵌而成的花纹,啧啧赞叹道:“这么大块的翠玉,这得多少银子能买到手啊?!”
朱宓轻蔑地冷哼一声,道:“凭你的身份,多少银子也甭想得手!这是藩国进贡来的珍品,普通人敢拥有,那是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
说到这欺君之罪,护军统领心中不屑地想,他们现在干的事儿又何止是欺君之罪?
若不是废太子和冯皇后给的银子数目实在太诱人,又许诺说废太子如果成功登基,可将他调离这苦寒孤寂之地,拜以高官厚禄,他又怎会豁出九族的身家性命,干这种把皇帝关进皇陵的惊天逆事?
待到将来他有权有势的时候,也要给自己比照皇陵的形制盖一座豪华陵墓!嗯,墓道中也要镶嵌这样名贵的玉石,管他是不是帝王御用,谋逆之事他都参与了,还在乎欺君?
守陵军统领一边畅想着未来,做着美梦,一边驱逐着虞嫔和朱安朱宝两兄弟快些往陵墓深处走去。
后面老皇帝也被两个兵丁架着跟随前行,抬头便能看见哭闹不止的两个宝贝幼子,以及面色苍白、频频回头满脸哀戚地望向他的虞嫔。
冯盈春本来还很心疼老皇帝,见他一双浑浊老眼不住地往虞嫔身上瞄,心底那点子尚存一息的同情不舍霎时间被愤怒嫉妒所取代,涂抹浓艳的红唇禁不住残酷地冷笑起来。
是啊,就算她不弄死这个老家伙,自己这皇后的位置也早晚要被虞嫔取代!早先是慕容倾凰,后来又是与慕容倾凰长相相似的虞嫔,在这个男人的心目中,自己从来没有获得过他唯一的专注。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帮他最多的人!明明自己的家族才是将他推上皇位的最大功臣!可他一旦登上皇位就真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定,对她端起皇帝架子来了!
没关系,她冯家能推一个皇帝上去,就能再立第二个!到时候她是皇帝之母,身份更加尊贵而不容改变!看谁还能取代她的太后之位!?
遂用帕子擦了擦早已干涸的泪痕,微笑着对皇帝道:“皇上,您别着急,看,为您修建的墓室这就到了。这可是在您登基那年便开始修建的呢,几十年来就等着今日您进去享福了。况且还有虞嫔和两个可爱的小皇子陪伴您一同入棺长眠,连妾身都开始羡慕您这永久的天伦之乐呢!”
老皇帝抬起双眼愤恨地瞪着冯盈春,奈何下颚因为药物作用而无法张开说话,只得紧咬牙关,在心里咬死冯盈春一万遍!
一行人终于走到墓道尽头,又一重装饰华贵的石门在机关砖石的碰撞旋转声音中开启,入目所及的皆是黄金贴壁、玉石铺砖,整间墓室在兵丁手中火把炽焰的映衬下烁烁放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朱宓回身狞笑道:“来呀,请父皇和虞嫔入棺!”
朱安、朱宝的大哭声响起,各有四个兵丁七手八脚地架着老皇帝和虞嫔,把挣扎不已的二人抬高,先后扔进了早已打开盖子的名贵棺椁之中!
朱宓也抬步上了玉石砌造的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仰躺在棺椁之中、压在虞嫔身上的老皇帝,冷笑道:“请父皇和虞嫔娘娘先行上路,稍后儿臣就把两个弟弟送去陪你们!来呀,盖棺!”
护军统领一声应和,招呼手下兵丁合力抬起厚重的棺木顶盖,“轰隆”一声合闭在棺椁之上,然后拿着特质的木槌“咣当咣当”砸下固定棺盖的木楔子。
黑暗密闭的华丽棺椁之中,老皇帝和虞嫔拼命挣扎,虞嫔更是大声地哭喊求救,可整座金丝楠木的棺椁平躺在玉石台阶上纹丝不动,从外面更是听不见一点声音!
待一会儿朱宓和冯盈春等人离开,这世上便再也无人知晓,在这隐秘的山峰陵墓之中,华贵富丽的墓室和棺椁里,有两个活人曾经拼命地锤砸着棺盖,哭喊挣扎,想要离开这处死地,重回外界鲜活的人间!
朱宓满意地看着守陵军兵丁们将包金的木楔子一一砸入棺盖边缘的锁孔,然后转脸狰狞地盯向两个已经吓傻了的年幼弟弟。
朱宝最先反应过来,他最爱的母嫔已经被眼前这些坏人关起来了!遂一边拼命捶打抓着他的守陵军兵丁,一边大声哭喊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快还我母嫔!还我父皇!我四哥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们!”
朱宓对那抓着朱宝的守陵军兵丁斥责道:“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把这两个小犊子宰了?!”
守陵军兵丁应声刚要抽刀下手,一旁的冯盈春阻止道:“慢着,我听说,被杀的人会有怨念跟着杀人者,导致以后诸事不顺,但若用孩童的鲜血在棺木周围画一道圈,便可将怨灵封死在圈内。正巧,不如就用他们两个的鲜血封住你父皇的怨灵吧!”
朱宓点头道:“还是母后考虑周全,就依您所言,反正杀了这两个东西也是为了给您出气!”
遂指挥那兵丁动手。
见那守陵军扬起手中锋利的大刀,朱安忙扑到朱宝身前挡着,虽然他的身形与朱宝一样弱小,扑过去也没什么用处,但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伤害他的孪生弟弟!
兵丁眼放杀意,正要手起刀落,一把锋利的小刀不知从何处飞来,“噗”地一声刺穿了他两侧的太阳穴,带着鲜红的血沫和意犹未尽的气势“砰”地一声钉在了对面的木柱上!
朱宓一见大惊失色,扭头看向小刀飞来的方向,大喊道:“什么人?!”
墓室的石门外,幽暗宁谧的甬道尽头,一个精干利落的身形随着迅速逼近而在火光映衬中愈发清晰!
清朗似春风拂面的声音响起,唐建一边飞身而至,一边从两边靴筒中抽出匕首,冷笑道:“总算让我找到正确的墓道了!逆贼,你们还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