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平身下有四个活人,两男两女。看样子,几个人互相也不认识。
四个人的小团队,一个男人看起来很健壮,可能是个健身教练或者体育老师。男人拿着一根木棍,光着膀子走在最前方,后面跟着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走得很慢,走得很稳。
走在最后面是两个小女生,从上面粗略看,长得还算过得去。其中一个吓得不轻,另一个一直小声安慰,相互扶着,看起来应该是闺蜜或是至交的关系。
潘平冷眼看着下面四个人不分站位,没有规则的赶路,看着手里的刀。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现在在活人里边自己的装备是最齐全的,战斗能力也应该是最强的。
那么,苟还是不苟?
潘平不知道那个人形生物在哪,如果很近,那是绝对会苟的。
但是现在嘛……
潘平眯了一会儿眼睛,看着四个人顺着自己的来时路小心翼翼地走远。
现在有两个猜测,一就是四人组走得很顺利,走到熊尸那里,然后失魂落魄地跑回来或是一个别的地方,将那个女尸带走就最好了。
第二就是在半路上四个人暴毙,最好一个也别剩下,一个受伤的都没有,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要不然十个玩家,除了死的除了自己,八个都是活尸,那谁顶得住啊!
耐心地等待,是一个技能。
第二天的黑夜,降临。
夜晚的潘平,没有睡觉。
潘平单手持斧,一双鹰一般的眸子扫视着以这棵树为中心的所有目力可及的区域。
潘平有一点小近视,但是还不至于到了戴眼镜的地步,这副眼镜是为了自己的眼睛在混战中不至于受伤预备的。
当然,这副有些智能的眼镜将无度数自动调节到最适应潘平眼睛的度数。
静,死一般的静。
“哎,人生啊······”
潘平内心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这种天生异象的情节出现了,地球基本也要毁灭或是被外星人占领了的吧。
可能全世界剩下的生存游戏玩家才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活人了。
背包已经被轰成渣渣了,吃的也没了。潘平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片口香糖,静静咀嚼着。
薄荷提神,咀嚼的动作是在欺骗自己的身体自己不饿。
战场上,狙击手宁可少带一盒子弹也要带好口香糖。
可见口香糖之威,恐怖如斯!
扶着树干慢慢站起,眺望着远处平地自己来时的路。
黑夜,是罪孽的最好的保护色,是人性的恶毒显露的最好时机。
人性的光芒,信任,友情,爱情,如果在生死抉择前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克林特和娜塔莎抢着领盒饭的剧情,始终都不会出现在现实里。
潘平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一点半。
“这群蠢货,不能没动静就死了吧······”
潘平不知道其他玩家在哪里,只能将绝大部分的关注点放在女尸身上,剩下的关注那一堆自己不怎么看好的活人。
绿箭很坚挺,在味道完全消失之前可以连续咀嚼三个小时。
潘平没有其他的食物,只能自己催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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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四人临时小队。
两个小姑娘蜷在一起,互相抱着取暖。那壮壮的男人看着自己身旁的老人和女孩,目光在黑夜里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前被潘平看见受过惊吓的小姑娘此刻紧紧地握着同伴的手,小声啜泣。
“婷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叫做婷婷的小姑娘强颜欢笑,摸着同伴的头。
“嘉怡,你别怕,王震叔叔不是在这里说要保护我们的吗?”
拿着木棍的男人听见自己的名字,看向两个女孩,笑了一下。
那一直在沉默的老者拨着念珠,一颗,一颗,又一颗。
“小穆,小王,你们别怕,叔叔是搏击教练,会保护你们的。”
男人把目光转向老人,走了过去。
“杜兴大爷,您还好吧?”
“咳咳,还好还好,真是麻烦你了。这大晚上的,这衣服你穿着吧,要是你得病了,老头子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杜大爷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羊毛外套脱下来还给男人,被男人阻止了。
“大爷啊,咱们现在都在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里面,就别讲究那些了,我不冷的,这才几月份啊,我冻一会没啥子大事情。”
没有篝火,肚子里也没有热乎食物,四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冷,而王震尤甚,但是他作为队伍里最强大的男人,感觉自己捱一捱一宿也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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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平看一眼表,两点了。
灰蒙蒙的天,就像是死神的斗篷,把恐惧罩在活人身上,把隐身符贴在了脏东西上。
“第三天,快到了。不知道能死几个人呢······”
把第一块几乎没味的绿箭塞在牙缝里,潘平取出了第二条。
伸手在头顶掰断了一条比较粗的枝杈,潘平削着尖,想给自己补充一根低配版的武器。
远山叠又叠,月亮弯又弯。
转眼之间,第二夜过去了。
潘平向死神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感激自己的小命还没被收走。
旭日东升,鲜血的味道即将蔓延。
潘平慢慢滑下树,准备找点吃的。
黑瞎子有,那小一点的兔子狍子也应该有吧。
小心翼翼,潘平走在山里,一副贝爷的架势,找吃的。
太阳上升,云朵飞扬,小动物都铆足了劲藏在窝里,就是不露面。
“饿死了......”
潘平本着苟到底的原则,决定下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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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万里无云。
王嘉怡扶着穆婷婷,穆婷婷扶着王嘉怡,跟在王震后边。
老大爷拄着拐杖,走在最后面。
四个人都很饿,没有人会像潘平那样在家里备着各种战争逃生救急储备。
两天未进食,水也是喝的很少。
四个人手里只有王震被传送过来时的手中的一瓶两升装的矿泉水,传送过来时还洒了小半瓶。
“王震叔叔,我们能不能找点吃的啊?”
看着这两个刚刚步入大学门的小姑娘,王震慨叹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没吃过太多苦。想当年自己在部队服役的时候那才叫一个苦。
王震点点头,稍稍安抚了一下两个小女生。
这山里也是有兔子之类的小东西,但是他们老弱病残小组没有能力打猎,甚至还看见了一只黑熊在吃一条有成年人半个身子那么大的鱼。
本想捡口黑熊吃剩的鱼,还被一群狐狸给捷足先登了。
现在的四人,又渴又饿,像极了闯关东的难民。
不远处,穆婷婷在厚厚的眼镜片后捕捉到了一抹红色。
鲜血,在这个时候并不是恐怖的代表,而是……食物!
王震听说前方有疑似鲜血的痕迹,赶忙领先一步向前跑去。
穆婷婷、王嘉怡、杜兴两小一老也一扫前些时候的疲惫,打足了精神大踏步向前走去。
那确实是一摊刺眼的鲜血,零星还有几个肉块。它们在四周绿草的映衬下格外勾人魂魄。
饿。
太饿了。
王震还想着怎么将地上这一摊血肉怎么煮熟,那边王嘉怡、穆婷婷两个女大学生就直接抛弃了一贯的淑女原则,跪在地上双手捧起一捧血,小口啜饮。
“这样会不会不干净啊……”
王震皱眉,感觉有一些恶心。
打火机,王震是有的,煤油没有不算太多,出于私心,他并没有拿出来。
在这种情况,是个人都可以叫做小叮当。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同伴还藏着什么没有拿出来。
杜兴慢慢弯腰,将一只手掌浸在血泊里,一点一点吸食。
王震看着三个人这种难言的吃相,当下把心一横,上血泊中间捡了一块肉。
吃生肉,是很多国人没有过的体会。其实生肉和国外做的零分熟的牛排还有些不一样,但是现在这饿急了的四个人显然不想知道区别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好学,只有寂静的吸血。
这血泊看起来很大,但是四个人分的话就显得有些不够了。
四个人,一顿饭,每个人最多能吃个半饱。毕竟这不是什么正经吃的。
但是穆婷婷和王嘉怡两个女生从随身包包里拿出了面纸,肉吃了几口就擦擦嘴。
王震一边嚼着,抬眼道:
“怎么,不吃了?”
最初百爪挠肝的饥饿感已经褪去了,属于小女生的仪式感又被她们重新捡起来了。
“王震叔叔,你能不能给我们弄些熟食来?这吃肉喝血我们实在是受不了。”
杜兴听着两个闺女在特殊时期这么瞎闹,也是摇了摇头。
“闺女啊,听爷爷一句。当年打对越反击战,爷爷这样的士兵都有吃不上饭的经历。最严重的时候,还有从尸体身上割肉的呢。都现在这种时候,就别穷讲究了。”
穆婷婷本就生性泼辣,性格大条,是个敢说话的主,这时候咬着一副不到半分钟前还沾满鲜血的牙齿,恨恨地瞪了杜兴老人一眼。
杜兴撇撇嘴,不说什么。
王嘉怡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对于这种茹毛饮血的日子很抵触。王嘉怡看着王震,不似穆婷婷那般直接,而是一直凝视着,眼中尽是哀求。
王震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本就有些不耐烦,现在爆发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都几天了?老子照顾你们,把你们两个当个小公主,吃的喝的都紧着老人小孩,我就不是人呐?!我特么就不是爹生妈养的啊?!老子撸个铁被莫名其妙送进来就够倒霉催的了,本想着把你们护着罩着,给自己积点德,你们可倒好,蹬鼻子上脸都不带墨迹的!”
王震越来越激动,抄起木棍站了起来。
木棍的尖端,对着两个小姑娘。
穆婷婷看王震这副模样,心里知道自己理亏,但是还是站起来,叉腰,准备新一轮骂架。
王嘉怡还是一副萌怂萌怂的样子,不敢吱声,缩着头,拿手指头蘸着血,小口舔着。
杜兴把拐杖放在自己盘起的腿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对峙的二人。
这个由于中年人的善良组成的小组,似乎即将破灭。
…………
潘平为了避免碰见自己打不过的那具活尸,逆着自己来时的路下了山,四处搜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这莫得啥子食物,那自己可就真的说不过能活几天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潘平走的越远,草就越是茂密,草就越高。
远处,似传来了争执声。
潘平上了一棵树,开始寻找声源。
“穆婷婷!我念你是个学生,现在不和你多计较。你走,爱上哪上哪去,爱找谁找谁,老子不管你了!”
王震举起木棍,隔着血泊指着穆婷婷,在没有之前的温柔叔叔的样子。
王嘉怡抱着头,瑟瑟发抖。
杜兴面容古井无波,冷眼旁观,没有了之前的好言相劝。
穆婷婷喘着粗气,气得鼓鼓的。
“你……”
“滚!”
王震再没有耐心和穆婷婷争执,一声怒吼。
“还有你!”
王震把目光移向王嘉怡。
王嘉怡颤颤巍巍站起来,缩在穆婷婷身后,偷偷摸摸看着暴怒的王震。
潘平摸出了又一条绿箭。
自己和这几个傻叉还挺有缘,这么好看的生死大戏,可惜没有爆米花,只能凑合了。
杜兴干咳两声,拄着拐杖站起来。
“小王啊,消消气吧。你这么大喊大叫的,万一招来狼可咋整呦。”
杜兴走过去,把王震的外套给他披上。
“杜大爷……”
王震内心感到一阵温暖,话音未落,
“啊!!!”
低头,自己的肚子上赫然出现一个刀尖!
杜兴和蔼地笑了笑。
“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
王震忍着剧痛回头,盯着杜兴的双眼。
“你……为什么……”
杜兴慢悠悠把刀刃从王震体内抽出,插回拐杖。
“老头子老了,身体不好咧,一个低阶技能,怎么说也是能保命的吧。”
杜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握着拐杖头一拧,刀柄与刀鞘上下严丝合缝,重新变成了一体的拐杖。
杜兴踏着血泊,慢慢走向两个小女生。
“不知道这个任务到底是杀几个?你们两个这么娇贵,不如帮老头子一把?”
杜兴缓步走着,和蔼的笑声像是死亡的前奏,脚步的节奏,如同死神敲门的声音。
“嗒,嗒,嗒。”
皮鞋踏地。
穆婷婷和王嘉怡二人吓得呆滞了起来,还是王嘉怡最先回过神,拉着穆婷婷向身后跑去。
“啊!!!杀人啦!谁来救救我啊!”
王嘉怡只是闷头跑,穆婷婷却像个大喇叭一样,高声呼救。
杜兴并不在意自己的两个猎物越跑越远,只是拄着拐杖慢慢走。
“嗒,嗒,嗒……”
潘平看着杜兴越走越远,在他没有回头的可能的时候,纵身下树。
暗搓搓地走到王震身边,想要摸一个尸体。
“你……是……”
王震“谁”字还未出口,脑袋上就插上了一把斧子。
“恭喜玩家潘平,完成支线任务。”
手起刀落。
王震断气的同时,潘平长长出了一口气。
“苟啊,还是生存第一条。”
擦了擦斧刃,看着自己一刀爆头的尸体,潘平有些恍惚。
“好像,杀人没有那么恶心?”
影视作品里面谁谁第一次杀人不都得在旁边吐半天的嘛?
潘平摇了摇头。
“现实里杀人,真是索然无味。和穿越火线差远了。”
再是几斧子把王震五肢和头颅剁下来,确保不会发生那种可怕的尸变,潘平擦了一下汗,开始摸尸。
一个打火机,快没油了。
找了一个不是很满的口袋塞进去,潘平再次找了一个灌木丛缩了进去。
落叶加身,利刃在手,潘平再一次苟了起来。
杀人都没反应,可能,自己的反社会人格特点太严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