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以后,秦逸才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沉烟姑娘闺房的床上。
哪怕秦逸只来过一次,可满屋的风铃叮咚作响便是最好的佐证。
虽然体内经脉还如同火烧一般,内力运行紊乱,但一身外伤却是结痂了七七八八,唯独腹部上那个最大的伤口还隐隐往外溢出鲜血。
秦逸望着身上缠着的纱布,和换的一身干净的衣服,微微蹙眉。
门被推开,面色有些憔悴的沉烟端些一碗药走了进来,将药放在桌子上,转身坐在秦逸身侧。
秦逸开口问道:“我昏迷有多长时间了?”
“一天有余”沉烟轻声回答。
“是何人为我擦洗更衣,敷药疗伤?”
沉烟只是望着秦逸,嘴角一抹狭促,也不回答。
半晌秦逸才认命般:“有劳沉烟姑娘了。”
沉烟端过药,秦逸刚想抬起手臂接过药碗,可肩膀上穴位的贯穿伤却让秦逸疼的龇牙咧嘴。沉烟见状,忍俊不禁,开口说道:“秦公子多有不便,还是让奴家代劳吧。”
沉烟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气,又用朱唇浅浅的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秦逸嘴边。
秦逸看见药勺边上不经意间沾上的点点朱红,面有羞赧,将汤药一口气吞下,却险些呛着嗓子。
沉烟掩嘴偷笑:“这可不像是以一敌五的风流气概。”
沉烟如此反复,一勺一勺将碗里的汤药喂秦逸喝下,将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来:“公子该吃饭了,奴家这就将饭菜取上来,公子稍等。”说罢,转身便走。
“姑娘稍等。”秦逸连忙叫住沉烟。
沉烟转身:“公子还有何吩咐?”
秦逸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问道:“昨日巷中,姑娘为何出手救我?”
沉烟理所应当的回答道:“因为公子欠奴家一个约定啊,奴家还等着公子日后履约呢。”
“当真没有其他原因了?”
沉烟偏过头去,默默不说话,只是眉眼之间,似是如泣如诉。
秦逸叹了口气:“麻烦姑娘了。”
沉烟这才莞尔一笑,摇摇头,施了万福,转身离去。
秦逸躺在沉烟闺房的床上,闻着被褥上的幽香,脸色时而白转红,时而红转白。
少年啊,终究是个草长莺飞的年纪。
吃过沉烟姑娘亲手做的的饭菜之后,沉烟就留在房里,陪着秦逸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的聊着天,主要还是沉烟说,秦逸听,内容很杂,包括当日雨巷中数人围杀秦逸,其身份背景,江湖名号之类,其中最先出手三人皆是彩衣宗门下,这是秦逸知道的,至于他们是谁,各有什么手段之类,秦逸听得十分漫不经心,倒是另外两人让秦逸感兴趣,沉烟说那使牛角巨弓猎户模样的人江湖人称白狼,声名狼藉无人不知,稍有门面的势力都不会与这种人打交道,所以他此行截杀秦逸,连沉烟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门道,而使那嶽字巨剑的铁面人则更是离奇,沉烟此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仿佛江湖上凭空就冒出来个这样的高手,沉烟说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如此高手籍籍无名无外乎只有两种情况,其一,此人一直不出世,乃真正的世外高人,长年只待在山川大泽中,丝毫不与外界接触,毕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但凡此人之前行走过江湖,那么沉烟怎么都应该听到些风声。
其二,则是此人出手绝不留活口,所以但凡见过此人身手的,都已经死在那柄嶽字巨剑之下。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所以此人才会毫无名气。
若是第一种情况,倒还好,毕竟还处在有事情能够商讨的范畴,而若是第二种,秦逸怕是有大麻烦了,哪怕此人武功末流,但性格阴狠,不择手段就足够让秦逸头疼,更何况从那日交手情况来看,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而且从当时情况来看,这铁面人并不像不问世事的世外人,他能一眼就认出牡丹庭的人,还知道沉烟的名字,哪像是一个长年躲在深山老林里的人物。
因此沉烟姑娘才觉得有必要将此事与秦逸说清楚。
秦逸倒不是很在意。
沉烟姑娘见状,只能叹口气,言尽于此,接着她又说了些别的事情,比如屏南城遭马匪袭击后,有一队蒙面黑甲骑卒冲进屏南城,将城内马匪悉数斩杀驱赶,随后幸存的百姓便在废墟上苟延残喘种种,由于刘寻之孤身死在了城门口,而城防军整军叛降马匪,只留下零零散散也在随后的冲击中死的死,逃的逃,现如今偌大屏南城,只有寥寥几个幕僚管事当权话事,因此城里如今混乱不堪,杀人的,抢劫的,奸污的不计其数,秩序崩塌之后,人性扭曲得如此之快,沉烟已经封闭了摘星楼的大门,并让姑娘们轮流日夜值守,生怕有亡命之徒闯进来。
秦逸良久无言,最后只是说:“与襄樊城如出一辙。”
闲聊一度陷入沉默。
沉烟犹豫半晌,还是说:“那日小巷里,舍身救你的姑娘,我认得。”
她侧过脸去,不敢看秦逸:“这丫头从小命苦,家境一贫如洗,父母早逝,只有百病缠身的老祖母与她相依为命。这丫头从小懂事,家里大小事务,柴米油盐都是她一手操持。”
“祸不单行,在她十五六岁那年,城里达官显贵家的纨绔子弟看上了她的相貌,但她一直不从,气急败坏之下,这帮纨绔子弟点着了她家的茅庐,故意将她那老祖母烧个半死,她多年辛辛苦苦攒的一点点家当也都付之一炬。纨绔子弟以此来要挟她就范,山穷水尽之下,为了治好她老祖母,这丫头把自己的身子卖给了那几个纨绔子弟,谁知,这些纨绔子弟轮流玩弄过之后,一甩手扬长而去,可她却一颗铜子儿都没落着。”
“她只能到处借钱,街坊邻居避之不及,她膝盖都跪烂了,却没借着几个钱,别人厌恶的直接问她,你拿什么还钱?”
“最后没过半个月,老婆子还是撒手人世,而这小丫头背负着一身债务,将自己卖给了摘星楼,偿还了债务,将老祖母安葬,入土为安。”
“自此以后,这丫头就在摘星楼,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赚足银量赎回自己的身子。而这夜夜笙歌的地方,终究是虚情假意和满口谎言的逢场作戏,头天夜里还在与你说着天长地久的枕边人,第二天起来便形同陌路。”
“世人常说,戏子无情,倌子无义,可世人哪里明白,今日与你海誓山盟的眼前人,是否也曾与别人说些与子偕老的情话,可能就在这灯红酒绿的摘星楼外面,也有一个与他情定终生的女子独守空房。”
“所以啊,这些可怜的姑娘哪敢付出真心,哪怕真有动情,也只能深深藏起,而那些来这儿的男人啊,有哪个又是真的瞧得起这些姑娘们的,不过是花言巧语,骗一响贪欢罢了,哪有真心实意的对她们好的。”
“那日,这姑娘临死前,问你为何帮助她,或许只不过是想确定,这世上,还有人真心诚意为她好罢了。”
“或许公子看似微不足道的帮衬,却成了那姑娘最后一段日子里,仅有的阳光。”
“或许秦公子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女子,觉得我们这些女子肮脏不堪,唯利是图,所以秦公子连碰都不愿碰一下,连进摘星楼都要从茅厕的窗户翻进来。”
“可希望秦公子能明白,若不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没有那个女子愿意拿自己的清白做买卖。”
沉烟讲了长长的一大段话,讲到动情处,难以自持。
秦逸听完,又是长久的沉默,才说:“我知道了。”
“沉烟姑娘,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凉荫山脚下。
一大队马匪无精打采的走在上山最大的一条山道上,大多数马匪还骑着马,全都神色颓废,无精打采,只有为首一人神色阴郁,心事重重。
原本这伙马匪已经作鸟兽散,趁乱逃跑,却被为首那人将跑的最快的几人全部砍倒。
为首这人落草多年,早就习惯了奸淫掳掠,刀口舔血的生活,此次攻打屏南城,马匪一败涂地,匪首威信扫地,正是上位的好时机,因此这人收拢了一大帮人马,不管愿意与否,全以武力逼迫他们跟随自己上山,用来逼迫匪首,此刻他正在寻思如何收买人心,以及是否还有其他与他想法一样的人,在他眼里,原本的马匪头子下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山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小姑娘双瞳青紫,身旁放着一把几乎等身长的鬼头刀。
小姑娘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鬼头刀,跳下石头,落地的瞬间在土地上砸出一个一丈多宽的土坑。
小姑娘拖着鬼头刀,一步一步向马匪队伍走去,她的右腿有些瘸,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鬼头刀拖在身后,犁出一道深深的土坑。
为首的马匪经历了屏南城东门一骑破千军之后,早就不敢小觑任何敢于独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不论他是老人,青壮,还是小孩。
更何况,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的模样打扮根本不像善茬。
为首的马匪刚想开口,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在离他们十丈之外站定,两只瘦弱的胳膊竟然直接将那把看起来重若千钧的鬼头刀举平,小姑娘将鬼头刀抡圆,一弯宽约数十丈的紫色刀气激射出去,一刀便将面前所有的马匪拦腰斩断。
所有马匪上身自腰部断开,伤口却像被烧焦了一般,无一丝鲜血流出。
为首的马匪最是不甘,好不容易从屏南城东城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战场上苟活下来,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方才还在作着一步登天的黄粱美梦,现在却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拿着把鬼头刀腰斩,而自己居然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小姑娘出刀之后,站在原地没动,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从她眉心飞出一枚紫色的气旋,气旋漂浮到马匪尸体上空,自顾旋转起来,一条条紫色的丝线从马匪尚有生机的身体上抽离而出,紧接着马匪尸体便快速干枯腐朽下去,最后竟是连尘埃也不剩下。
紫色气旋仿佛壮大了几分,又漂浮会到小姑娘额头,小姑娘双眸又泛起一抹紫色,仿佛比之前更深邃些了。
小姑娘又拖着鬼头刀,一瘸一拐走回原来的位置,一跃而起跳到路边的石头上,放下鬼头刀,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安静的山路上,除多出一个土坑,两条被犁出的深沟,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抱着一坛酒,脚步有些蹒跚的走在山间小径上。
小径边的石头上,有一猎户模样的汉子正依靠着歇息,汉子身边放着一根长约一丈的形似扁担的东西。
老头儿停在猎户面前,抱起手中的酒坛子,喝了一口酒。
猎户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老头儿,随即又闭上眼睛,自顾养神。
老头儿开口说道:“你就是白狼吧?”
猎户睁开眼睛,又打量了一番老头儿,随即冷声道:“滚。”
老头儿低头望着手中的酒坛子,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如今这江湖,听说过醉仙这名号的人越来越少了啊……”老头儿话音刚落,随即身影一闪而逝,猎户闻言,双目狰圆,一跃而起,却是直接倒飞了出去。
白狼倒飞数十丈,才撞到树上停了下来,直接一口血喷出,可白狼来不及擦拭,连忙起身,双膝跪地,大呼道:“请醉仙前辈饶我不死。”
醉仙一闪而至,停在白狼身前,笑道:“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否则你不可能有机会讲话。”
白狼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身死道消,哪怕受些皮肉之苦,也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醉仙将手中酒坛轻轻挥洒,溢出的酒水一滴一滴悬浮在醉仙身前,如同漫天星辰般,煞是好看。醉仙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你在屏南城参与围杀的那个人,是我看重的小辈,那日老夫不出手的原因,除了家里的吩咐之外,还有便是我想考量他一番。”
醉仙食指轻弹,身前的数十滴酒滴顷刻之间激射出去,贯穿白狼身上各处,白狼身上如百花齐放般,溅出数十朵雪花。醉仙嘴里继续说:“虽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老夫并未出手,可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被别人欺负成那般凄惨模样,老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只能事后帮他收回点利息。”
又是几十滴酒滴射入白狼体内,白狼疼得近乎晕厥过去。
“自家孩子被欺负了,若是当长辈的不做些什么,岂不是以后随便哪个泥巴潭子里的臭乌龟老王八都能跳出来在我们家子孙头上踩一脚?那只怕是累死也应付不完。”
说话间,悬浮的酒滴悉数弹入白狼体内,唯独剩下较大的一粒还浮在半空。醉仙望着这最后一粒酒滴,叹了口气,一指弹入白狼的腹部,炸出碗大的洞。
白狼浑身血流如注,不一会儿就成了个血人模样,浑身上下,大大小小近百处血洞,无论数目,大小,位置,都与秦逸当初身上一模一样。
醉仙说道:“你记住,老夫今天不杀你的理由,是因为你还算一块不错的磨刀石,我们家的后辈,自己的仇要自己报,秦逸迟早会亲手诛杀你,所以记得回去好好养伤,然后洗干净自己的脖子,等着。”
醉仙说完,看也不看白狼一眼,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浑身是血的白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自那次谈话后,秦逸与沉烟再没有过多的交谈,沉烟依旧还是每日亲自喂药喂饭,端茶倒水,可再没干过类似在勺子上留下唇印的事情,两人偶尔目光相触的瞬间,都会快速移开自己的视线。沉烟每天忙活完秦逸的事情,便自顾坐在古琴前,时而信手弹奏,曲调多以忧愁为主,时而望着窗外的远方,似是心事重重。
第二天以后,秦逸便能自己下床活动,只是碍于肩膀上的伤口伤及经脉,所以尚不能抬起手来。
这日秦逸独自一人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却隐约听见楼外传来阵阵丝竹管弦之声,秦逸起身,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却见摘星楼外站满了人,有身穿素衣的女倌在街边弹奏,秦逸侧耳倾听,却发现是白喜常用的悲凉曲子。
没过一会儿,有一大群同样身穿素衣的女倌拿着抹布扫帚从摘星楼中走出来,平时都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她们今天却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这些女倌分成两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中间夹着数名女倌,扛着一樽棺椁,浩浩汤汤的一大队人便缓缓的向城外走去,棺椁两端拿着扫帚抹布的女倌们全都低下身子,卖力的将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用抹布全都擦洗一番。大抵是棺椁对于这些弱女子而言太沉重了,因此队伍往前走一些便要停下,中间扛着棺椁的女倌便会轮换,从而导致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
沉烟不知何时站在秦逸身边,犹豫再三,开口道:“虽说当时那丫头已经尸骨全无,可奴家还是于心不忍,想着帮她做个衣冠冢,今天是棺椁下葬的日子,奴家将这丫头平日里最喜欢穿的衣服,和她的卖身契,一并放入棺中。如今城里兵荒马乱的,找不到抬棺人,所以只能姑娘们自己抬。不过话说回来,哪怕在太平年间,也少有抬棺人愿意为死去的倌子抬棺就是了。”
秦逸指着队伍中清扫着街道的女倌问道:“这是为何?”
沉烟解释道:“这是摘星楼的规矩,但凡有女倌不幸玉损,其他所有女倌都会拿着扫帚抹布将下葬的道路前后打扫得纤尘不染。这些姑娘们知道自己生前的营生不干不净,所以才渴望死后能够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既不将污秽带到死后,也不将污秽留在世间。”
秦逸听后,望着送葬的队伍一直出了城,嘴里轻轻的念叨:“入土为安。”
当晚,秦逸主动邀沉烟一同喝酒,沉烟欣然允诺。
酒过三巡,醉意渐浓,秦逸竟自顾讲起了小时候的故事。
秦逸十三四岁的时候,曾在冀州一个县城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有一户邻居家里有一个待秦逸特别好的大姐姐,笑起来两腮有深深的酒窝,烧得一手好饭菜,女红样样精通。怎奈何大姐姐还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兄长,跑到赌坊里赌钱,输到最后还不起债务,被人砍去一手一脚,前来催债的地痞恶霸将刀架在大姐姐爹娘的脖子上,告诉大姐姐,要么卖身还钱,要么爹娘偿命。
大姐姐哭得喉咙嘶哑,几经昏厥,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印已然被地头蛇按在了卖身契上。
秦逸知道,当时大姐姐已经有情投意合的情郎。
大姐姐被卖进去以后,年迈的爹娘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悔恨之下双双自缢,而大姐姐的情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抽出家里的菜刀就去找那些个地头蛇拼命,却被人多势众的地头蛇活活打死在大街上。
大姐姐没有任何表示,第二天还是如往常一般笑着接客。
后来秦逸就搬出了那个县城,只是听“影”说,这个大姐姐攒足了钱,赎回了自己的身子,又趁那个早就忘记此事的地头蛇头头喝多了,一番云雨之后陷入熟睡,一刀刺穿了他的心窝,然后也自缢了。
秦逸说,自己从未觉得摘星楼的女倌都是肮脏不堪的女子,秦逸只是不忍心,再去占这些大多身世可怜的姑娘们的便宜罢了。
秦逸还说,这些姑娘们虽是下九流中的最末流,可这根本不是姑娘们的错,而是错在一些欲求不满的男人,错在这礼仪崩塌的世道。
那晚的酒甚是醉人,让秦逸说了许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从襄樊城一路走来的积郁,顷刻之间崩塌的城市,生灵涂炭的山村,任人欺辱却强颜欢笑的可怜女子,皆是一吐为快。
沉烟的话倒是不多,只是默默的听着,眼眸闪烁着光。
喝到最后,秦逸已经意识模糊,不知何时昏睡过去,不省人事。
秦逸只依稀记得,在这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中,有个声音问他:“若是有这样的女子委以你真心,你会不计过往么?”
秦逸只依稀感觉到,在这月色如水的夜色中,有两半温香软玉轻轻印在他的脸上。
第二天,秦逸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回了床上,昨夜的宿醉让他的头昏昏沉沉。
沉烟端上一碗汤药,一勺一勺喂秦逸喝下去,秦逸发现勺子上又留下了点点朱红。
沉烟姑娘眉眼含笑,如春花秋月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