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王侧脸瞧了眼“事不关己”的夏凌轩,抬手摸着下巴,回道:“不过是得了件稀奇的苏绣,母妃早已不在……便想着敬献给贵妃娘娘,可又不懂女红苏绣,又无妻妾帮着参谋,涵儿妹妹对苏绣是颇有研究,便希望能帮我去看看成色如何,也免得外行惹人笑话。”
凌轩听到“涵儿妹妹对女红颇有研究”时,早已忍不住笑出声来。秋涵自己也低头红了脸,但听见凌轩的笑声后,哼了哼,悄悄朝他扮了个鬼脸。
秋清川早已知道这不过是他们“解救”秋涵的“鬼把戏”,但如今烨王今非昔比,自己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更何况他还借着贵妃娘娘说事,就更无法拒绝了。可是一见到方才还哭丧着脸的女儿,如今见着了夏凌轩便笑盈盈的,还当着这么些人,尤其是宋文山的面,毫无避讳向凌轩扮起来鬼脸,心中不免闷气,勉强说道:“宫中司制房内精通苏绣、湘绣、蜀绣、粤绣的女官们多如牛毛,单论刺绣之法涵儿哪里比得上她们,殿下千万不要因小女误了大事。”
烨王笑道:“侯爷此言差矣,司制房的女官们实在粗俗了些,只知道照着针法技艺按部就班的去做,不过是些会喘气的纺车罢了,哪里知道什么是好的。涵儿妹妹灵心慧性,不仅才学出众又精通刺绣,帮我这个忙再合适不过。”
一番话说得秋清川无可奈何,只得答应道:“殿下过誉了,能为殿下和贵妃娘娘效力是她的福气。”他转而看了看窃喜的女儿和不知所措的宋文山,灵机一动,继续道:“宋公子不是一直想拜会烨王殿下吗?我看这就是个好机会,不如随涵儿一起前往如何?”
秋涵听父亲要让那个书呆子跟着去,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立即嘟囔道:“他又不懂刺绣,去了也……”
秋清川沉声呵斥道:“你若还想出去,就给我闭嘴!”
大街上,宋文山瞧着好像不是去烨王府的方向,便开口道:“殿下,不过急着要去鉴赏新得的苏绣吗?怎么走的反倒离王府越来越远了?”
烨王瞧也不瞧宋文山,只顾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并未搭话。
秋涵抬头望着天空,惊疑道:“快看,苏绣怎么长出翅膀飞了呢?!”
夏凌轩和烨王皆似未听见一样,只是微笑并不抬头,只有宋文山伸长了脖子朝着秋涵所指的方向瞧了半天。碧蓝的天空里只飘着几片云彩,连展开翅膀的鸟儿也没有,更不要提“长了翅膀的苏绣”。待他回过神来,正要询问,却左右不见秋涵的人影,原来自己停下脚步望向天空的时候早已让他们甩在身后。紧走慢跑着赶了上去,气喘吁吁的问道:“这世上哪里会有长了翅膀的苏绣呢?姑娘为何骗我?”
秋涵哼道:“你既然知道苏绣不会长翅膀飞了,那鉴赏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宋文山无话可说,只得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烨王一路急走,终于是停下了脚步。在众人面前伫立着的是三层高阁“香影廊”。烨王为着自从上次酒宴之后朝廷发生了一系列的大事,在也没有机会和时间来这香影廊逛逛,也许久不见魏姑娘了……
众人进入这香影廊内,恰逢上场说书的居然就是久负盛名的萧先生。这一下可无异于在柴房里放了一把火,可把底下的书迷们热情给点燃了。大家叽叽喳喳的“白蛇传”、“搜神记”、“东周列国”的乱叫。
萧先生穿着素色长衫,白净脸皮上留着一小戳山羊胡子,看年纪也不过四十多岁。他身前摆放着一张红木长桌,桌上只一块醒木、一个瓷杯,杯中装着不过润喉的清水而已。
他先是微笑着任由低下书迷们喊叫,并不出声。待众人喊累了,声音渐小时,他才缓缓出声,声音富含磁性,让人过耳不忘,响度不高不低恰好传入你的耳畔。他这一开口,底下的书迷立即安静下来,从闹哄哄的嘈杂忽的变成落针可闻的寂静,凌轩只觉得耳朵好似还未适应,只是嗡嗡作响。
“在下多谢各位捧场,今日所讲便是千古绝唱《孔雀东南飞》!”萧先生拿着折扇,微微欠身说道。
烨王自然是没有心思去听这些东西的,他的‘千古绝唱’不在书里,却在楼上等着他呢。可秋涵却走不动道了,硬来着凌轩往前凑过去听书。座位早已经是没有的了,就连站的地方有十分有限,你挨着我,我靠着你,拥挤不堪。
宋文山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孔雀东南飞》他早已经不知道拜读过多少遍了,虽说这说书与这文章不是一回事,但就是说的再怎么好听,这人挤人也实在有失体统。但是既然秋涵这么积极的往前去,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夏小侯爷,他自然在怎么不愿意也还是要跟着去的。
烨王一踏逢春阁就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气,无论心中多么疲惫与空虚,这香气都可以让人立刻安下心来。
魏草木嘴角带着亘古不变的春风般的微笑,一对桃花眼会说话似的闪着光。
烨王反手将房门光上,不客气的走到窗前的梨花椅上坐下。他见魏草木依旧动也不动,依旧幽幽的望着自己,便笑道:“我最近实在太忙了些,许久未听你的琴声了,可否为我抚上一曲?”
魏草木伸出纤纤玉手清抚古琴,立刻传出一连串悠扬的琴音。她歪着脑袋问道:“殿下今日想听什么曲子呢?”
烨王看着娇俏佳人,不由自主道:“自然要听应景的曲子,依我看……凤求凰……就很好。”
魏草木低头会心一笑,却迟迟不弹,忽然想起什么恼人的事情,脸色愁苦,叹气道:“依妾身看,不如弹一曲‘十面埋伏’最是应景。”
她说完,也不等烨王回答,玉手轻动,逢春阁内立刻由艳阳高照的春日,转而变为寒风凛冽的肃杀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