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陵的郊野,平时人迹稀少,能从这经过的,少说都有些身份或生活尚可的人。
平日也是些连三餐都不保,懒散奸猾之人的打劫良地,人尽皆知。
今日却有一身穿着整洁,一副文弱样,如此一看似乎像是很平常的人,或许层次还可能高些。
然而头发长且散乱,走路小跳,在这段路上还吹着愉悦的口哨。
若他人见了,不是哪来的傻子,就是生活富足自己来招惹盗匪的人。
可此人却不管这些,他刚接了上层的一个任务。
这次只要自己能完成,自己的想法就可以实现,尴尬的身份也可以摆脱,从此一步一步往上爬。
至于盗匪?那都是小猫两三只。
不过一群饥民拿个烂木棍破树枝的,能有把锄头都谢天谢地了。
即便遇上了,本大爷陆皈,还能怕两三个小毛贼不成。
可惜他完全低估了,为什么还有人能从这往来?哪来的胆气?
那是成群结队一起走才保险些,碰上盗匪,那不止两三个。
而现在那帮家伙,见越来越不好在这条道上打秋风,打劫团伙也开始结伴了。
此时在陆皈前方不远处的林中,有七八号人候着,衣衫褴褛。
除了有一位手上拿了把剔骨刀,其他都是些木棍,有些干脆就是刚折下颇粗的树枝。
三三两两地躺在地上,除了一个背靠树干望着坡下放哨的,其他不是抠脚搔痒,便是在那抓身上的小虫。
不是还有几副人样,说是刚从山头上跑下来的人猿也不为过。
“舅,今天没有什么行人,今天怕是搞不到一票。”
那放哨的其实早已看到陆皈,不过人影模糊,也就一个人,打劫这一个分都不够分。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平常要叫我老大或者头!”
“是,头。”
所谓的头便是那个拿着剔骨刀的中年人,身上衣服明显比其他人要完整些。
眼神凶狠,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腥腻的油味。
“嘿,那帮子行人,明明都缓了两天没开工,今天怎的一个没有。”
他觉得,自己在这打劫多年,其他的盗匪也不曾见到。
一开始带着两三人在这拦路抢些粮回去,平日也是在城区内做工,日子也便这般过了。
没成想,本来在负责给邺陵各个管控铺所供给的农牧处,有个宰杀的行当。
结果自己偷肉的事被发现了,愣是差点没直接小命不保,命可不比肉贵啊。
索兴就带人在这郊野主职打劫了,将其他零散的劫匪纠集起来。
都是些吃不饱的贫民走偏门,没啥见识,他便做了头。
而这个三儿,是他妹妹的儿子,这年头亲情值几个钱,这妹妹能活到生孩子都不容易。
不过这孩子爹娘死了,怪可怜的。
怎么着也得有口饭吃,看着还算机灵,就带在身边专门放哨了。
这几年和盟也没有派人来对付他们,打劫起来也是肆无忌惮。
所以隔几天干一票,在他眼里都是他懂得经营的道理了。
每每想到这,这盗匪头子就很得意,在他看来这绝对是和盟不敢来对付他,有人有地盘就是好。
可不曾想是这郊野说是郊区,实则两侧有坡,往后还有山。
在这个世界改变后,人口和适合生存面积就极具减少了。
不是邺陵就这一条山间道的话,谁愿意走这,还都是用灾前幸存下来的道路修补才成的。
这群盗匪十人不到,逃进山里去找,那是费时费力。
元泽年后人口渐渐增长,谁愿意去管那么些个失踪的,反倒省了不少口粮。
盗匪头子又拍了拍自己油腻的肚皮,感觉有些肚饿。
“三子,确定吗?这都这个时候了,便是有个人经过,抓来烤了也好补点油水啊。你知道老大我平日不吃肉,浑身难受。”
没听错,这家伙在农牧处偷肉吃习惯了。
专职打劫后吃不上肉也是难耐,打劫来的那点食物也就能混个饱肚。
这些行人也不必他们这帮贫民好多少,带在身上的那是更少了。
而大家又没有厨具,若是一些和盟统一派发的素蛋白块还好,有些带在身上的是私藏私种的蔬菜谷物。
虽然稀少,可用火烤熟咽下,那是硌喉咙的很,哪有肉来的舒服。
再想想,元人嘛,身上不也是肉嘛,只要不是妄的肉就行。
那放哨的三子,听了后,看了看已经到坡下毫不知情的陆皈,起身便叫:“头,下面刚好来一个,咱们开荤不。”
那盗匪头子听了那是眼冒金光,哪还顾得了叫其他一帮孬货,大呼一声便提刀向下冲去。
其他盗匪见了,也懒懒散散地拿起手上的棍子,跟了下去。
此时陆皈还在想着跟任务目标接头该怎么说,说不定以后也是同僚,还没加入先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刚刚灵光一现,便被冲下来包围他的盗匪们打断了。
陆皈一看这难道就是那些在这打劫的,的确是些不入流的,但也耐不住人多啊。
协和办里谁说这些人就两三个人一伙的,兄弟你这消息过时了呀。
陆皈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变扭地打了个招呼:“各位,这是怎么了,小弟初来乍到不用这么热情,我一个人走就好了。”
匪头压根不听他废话,直接一脚踹他腿上,让他跪了下来,叫嚣着:“别跟我瞎咋呼,看不出来各位大爷是打劫的吗?快点把身上值点钱的和食物都交出来。”
陆皈感到腿上被踹的疼痛,有些苦笑,心想第一次看到希望就栽了,打劫是看出来了,你们是大爷是真没看出来啊。
“各位大爷,我除了你们能看到的就没什么了,你看我身上这包也是瘪瘪的,没啥东西。你放我一马,我也不敢耽误各位宝贵时间。”
这匪头又是一脚,直接踢在陆皈脸上,这小子太不上路了。
“就你这身皮还可以,也不指望你有啥了,让爷吃饱总行吧。给我把他抬走!上山扒了衣服给我,褪毛去皮上烤架!”
盗匪们听了都欢呼起来,对他们来说吃饱就很满足了。
虽然一开始对吃这种肉也有排斥,可头吃的那样实在馋人,谁不想多吃肉啊。
陆皈一听这是要吃我啊!
早听说过元人吃元人,没想到今天被自己碰上了,敢吃妄的还是头次听到。
惊的直接从地上爬起,掏出了一根有些金属制的绳子,作势要抵抗。
匪头看了看他那根绳,笑出了声。
“就凭你这么根破绳子也想打得过我们八个,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其实陆皈告诉这帮人自己是妄,说不定也就被扒个衣服。
可即便如此,陆皈也绝不相信这群人会让自己活着离开。
谁也不能保证一个妄被妄化的地方在哪,有些能力弱,甚至不如一个正常的元人。
有些能力的确超强,别说八个人,十几个未必够喝一壶的。
陆皈内心给自己打了打气,他很清楚自己战斗绝对不行。
这帮人他能感知到是元人,但凭自己的能力,活下去的机会太渺茫了,但总得试试不是。
“不试试怎么知道,谁会白-痴到直接被你们吃。”
“哈哈,我喜欢,当年我在屠宰的时候,就喜欢那帮子活物,知道自己要死了,还在垂死针扎的样子。那样的肉,宰杀后吃起来才鲜嫩呐!”
匪头却变得愈加兴奋,这恰恰是他最喜欢的事,手一挥就示意其他盗匪上。
“前面的那帮人,等等!”
这时,从陆皈来的那条路上,传来了一声叫喊。
刚刚都太投入了,陆皈和盗匪们都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走了过来。
所有人转身看向此人,待他走近。
陆皈内心并无波澜,看那有些消瘦的身影,多半又是跟他一样送菜的。
盗匪们却是有些高兴,原本陆皈一个人分到的肉也没多少,这下能吃得饱了!
姜谷并不知道前面人的关系,看这些人手上的东西,还以为是一起去打果子的。
也许这是附近某个果园的,那个穿着不错的是老板,带着其他果农去采摘。
不过......这老板也太差劲了吧。这帮人身上穿的还算衣服吗?还有那股子味儿,什么东西发馊了吗?
这工资得多低啊,也亏这帮可怜的果农愿意跟着他干。
强忍着古怪,姜谷走近看着陆皈问道:“这位老板,你们这是去哪啊,我迷路了,能不能请你们带我去最近的城里,我要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