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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舍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

盛依依机灵,明显看出两人都不对劲儿。等盛沣去卫生间洗手,她才凑到程晓星身边问:“姐,你是不是哭了?”

程晓星忙低头,“没有。”

“什么没有?眼睛都红了。”盛依依安慰她,“是不是我爸骂你了?他那人就那样,当老板当上瘾了,见谁都想训两句。他要是说你什么,你别听他的就行了。”

小姑娘真心实意对她好,程晓星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先前自己对她总是隔着两分距离,也许因为家境,也许因为当下的身份。

刚才在外面,她被盛沣当头棒喝一顿好骂,瞬间清醒了不少。

人与人交往,看的不是一时的境况与身份,而是要交心。

俞伯牙和钟子期身份悬殊,照样能因为一曲《高山流水》成为知音。

如盛沣所言,她真的不该那么小家子气,被眼下的窘境拘住了。

事情想清楚了,她对盛依依释然一笑,“没有,你爸爸……他挺好的。”

是真挺好的。

因为贫穷,程晓星见过太多不同的面孔。

有人居高临下地鄙夷,有人幸灾乐祸地嘲笑,有人感同身受地叹息……当然,也有人悲天悯人地同情,也有人给她视若不见的尊重……然而从来没有谁,会像盛沣一样,拆穿她的贫困与自卑,然后振聋发聩告诉她:贫穷算个屁。

如果贫穷是掩藏不住的咳嗽,那么盛沣就是那个满脸不屑说这点小病算个球,然后再灌给她一剂苦药的人。

她感激他。

并且第一次仰望这个没什么文化的男人。

盛依依提起老爸,却不屑地直撇嘴,“他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好的?就是个土老帽,暴发户!”

正说着,盛沣洗完手出来,“说谁暴发户呢?”

盛依依忙吐了吐舌头,闭嘴不说了。

三人一起坐下来吃饭,程晓星面对盛沣,想起自己刚才还在外面啃包子,总归有两分讪讪的。

楼外楼的东西的确好吃,比外面的包子不知美味多少倍。见小丫头低头,小口小口吃得认真,盛沣本想揶揄两声,但一想到那会儿她发红的眼圈,又把话憋回去了。

吃到一半,他吩咐她:“去,给我从冰箱里拿两瓶啤酒。”

盛依依动都不动。

程晓星:“……啊?”

盛沣那张脸上,似乎永远带着两分不耐烦,“啊什么啊?说你呢。”

“哦。”

她放下筷子,连忙去了。

被人这样自然地使唤,她倒有些温暖。

在自己家里,每当她想干点什么,妈妈总会用凑过来,那种讨好的、客气的、也是生疏的口吻来拦她:“别动别动,放着我来。你只管看书,累了就歇会儿,不用弄这些。”

她知道,那是妈妈用这种方式表示心虚与歉意。

她心疼妈妈,也心疼自己。

也许终其一生,她的家庭都不会再完满了。

父亲离世,邓叔搬进他们家。每当他和妈妈有说有笑,只要她一出现,两人就受惊似的,立刻分开,讪讪地和她搭话。

在妈妈和邓叔眼里,她是个审判者,更是闯入者,成了他们必须谨慎对待的外人。

反而是盛沣这种大喇喇的态度,让她觉得亲切,恍惚他才是她的家人。

从冰箱里取出啤酒,玻璃瓶子一挨上肌肤,凉得透心。

可她却觉得暖暖的,有莫名的温热在胸口涌动。

她一走,盛依依在桌下踢了盛沣一脚,“老盛,你干什么?”

盛沣吃着菜,头也不抬,“什么干什么?”

“在外面就把我姐骂哭了对不对?现在她好容易好了,你又使唤人家。”

盛沣不以为意,“既然把她接回咱们家,她就和你一样,是咱们家的人了。我在外面忙了半天,你们两个小丫头,伺候我一下不应该?”

盛依依不满极了,“你少摆架子了!她是我老师,不是保姆!”

盛沣拿筷子在女儿头上一敲,“你懂个屁!对有些人,就不能跟她客气。”

“你……”

盛依依还要再说,程晓星已经拎着啤酒回来了,她只好闭嘴。

啤酒放上桌,盛沣一视同仁,又踢踢女儿的腿,“你,也别干坐着,去给我拿酒起子。”

盛依依才不肯动,“你又不是没腿!”

他倒抽一口凉气,气得直瞪眼,“去不去?”

死丫头答得干脆极了:“不去!”

“……”

程晓星在一旁说:“我去吧。”

盛依依拉着她坐下来,“别理我爸!他这人蹬鼻子上脸,最不经惯了。你帮他一回,他次次使唤你。”

盛沣把嘴角一沉,“有这么说你爸的?”

盛依依哼一声,“我说的还不是事实!”

听着父女俩亲亲热热地拌嘴,程晓星忍不住笑了。

“笑个屁!”盛沣教训她,“吃你的饭。”

程晓星:“……”

盛依依打抱不平,又去踢自己老爸,“你干嘛那么凶?吓着我姐了!”

他意有所指地哼笑一声:“吓着她?我看她半点儿不怕我,馊主意正得要命,就没一回肯老实听话的。”笑完了,身子略略前倾,盯着程晓星问,“自己说,你怕我吗?”

两人是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整张桌子。但男人举止间侵略性太强,程晓星一阵紧张,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身子。

她知道他说的什么,涨红了脸,没出声。

盛依依从小被盛沣教育,大道理没听过多少,倒学到一身骨子里的仗义。她看不得老爸这样欺负人,一筷子敲到盛沣手上,气咻咻地质问:“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干嘛一直针对我姐?”

盛沣坐直了身子,慢悠悠地说:“你姐?你倒真是护着她。可你看看她,有良心么?自己那点儿矫情的自尊心比什么都要紧,你拿她当姐姐,她拿你当外人。要不是今天我把人拽回来,她连顿饭都不肯和你吃。”

盛依依越听越糊涂,没明白盛沣话里话外打的机锋。

程晓星心里却明镜儿似的,脸上火辣辣烧成一片,再受不住他敲敲打打,低声求饶:“您别再说了。我……我知道错了。”

似委屈似撒娇的一声,软软糯糯,终于让盛沣心情大好。

不再难为这小丫头,他故意板着脸说:“知道错了往后就老实点儿。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检查的,再让我抓住你大中午往外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晓星:“……”

脸上好像更热了。

话说了半天,还是没人去帮盛沣拿酒起子。

他自己也懒得动,张嘴龇牙把酒瓶盖儿撬开,用了点儿劲儿一吐,准头十足,瓶盖正飞进餐桌下面的垃圾桶里。

程晓星没见过人这样开酒瓶,好奇看了他两眼。

盛依依看出她今天不高兴,有意逗着她笑,立刻朗声说:“我爸厉害吧?他这牙口,比二郎神都结实。不仅能开酒瓶,什么核桃啊、松子啊、没开口的开心果啊……他拿门牙一咬就开,比小钳子都好用。”

盛沣:“……”

程晓星捂了下嘴,怕自己笑出声。

盛沣见两个死丫头扎堆笑话他,对瓶吹完那瓶啤酒,再去开第二瓶,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再一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难道害怕俩丫头片子?于是赌气一样,又拿牙咬开,把瓶盖一吐,一仰脖子把整瓶冰啤喝下去一大半。

盛依依见他那样子,凑到程晓星身边耳语:“姐,你玩过植物大战僵尸吗?”

程晓星点点头。

刚毕业的时候,整个班上的人去网吧放松,她在那里玩过一回。

盛依依嘻嘻笑了两声,指着盛沣问她:“那你看,我爸吐酒瓶盖那傻样儿,是不是特像游戏里的豌豆射手?”

盛沣听不懂什么“僵尸射手”之类的,但总知道不是好话,斜眼朝她们瞪过来。

盛依依梗着脖子和他对峙,程晓星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顿饭结束,盛依依急着回房间玩电脑,程晓星主动要去刷碗,盛沣没拦她。

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盛沣端了个水杯,趿拉着拖鞋晃进去。

小丫头乖乖巧巧立在那里,一头长发扎成低马尾,身上套了件布围裙。她细白的小手沾了水,闪着点儿晶莹的光,那肌肤看起来和她拿着的白瓷盘子一样细腻光滑。

盛沣看她两眼,暗暗叹了一声,这么温婉贤惠的小丫头,也不知将来要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这么一想,他心底竟然有点儿酸溜溜的。

就好像看着依依一天天大起来,想到她总会嫁人的时候心情一样。

如果可以,他真盼着,这两个小丫头都别再长大。

就这么一静一动,一个乖巧一个任性,永远陪在他身边多好。

可是怎么可能呢?

依依是他的女儿,早晚他要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

心酸也好,不舍也好,那是他不得不做的事。

但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她和他并没有任何血缘……

他心里微微一动,恍惚闪过点儿什么。

程晓星看见他来,动作一停,“盛先生?”

他那星芒一闪的念头被她打断,懒洋洋看她一眼,娇娇小小的身材,比依依还单薄柔弱,让他这个大男人起不了任何绮念。

太小了。

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

顿觉自己刚才那点想法可笑,他大喇喇在流理台上一靠,喝了口水才问她:“怎么样?脑袋里那股别扭劲儿过去没有?”

程晓星脸上微热,“过去了。”小声埋怨,“吃饭的时候我就说了,我知道错了。”

盛沣低笑一声,“想通了就好。”他无奈地叹气,“哄着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比矿上干一个月的活都累人。”

程晓星赧然,“……谢谢您。”

“谢个屁。”他粗声粗气地吩咐,“你喜欢干活,那往后钟点工我就省了。家里事也不多,浇浇那几盆花,打扫一下卫生就成。饭呢,你们想吃外边的就叫,吃腻了自己做也成。离小区不远有个挺大的超市,依依知道,你想去让她和你一块儿。”

程晓星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才这样安排,动容地点点头,又问:“就是不知道依依的口味,我只会做家常菜,怕她吃不惯。”

盛沣笑了,“先前在家陪着依依的,是我从老家找来的一个婶子。你好歹是镇上的,她就是村里来的,做的东西比家常还家常,依依照样吃了两年多。”他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头问,“你仔细瞅瞅我们爷俩,谁像是穷讲究的人?”

程晓星立在水池前,手上还拿着一个没洗净的盘子。

他突然靠近,身上那股带着侵略性的、成年男人独有的气息,一下子把她笼罩了。

她有些不安,但看他这样坦荡自然的姿态,自己要是躲开,反而显得尴尬。

再说,男人对女人,是纯粹的亲切,还是带着意味的狎昵,是很容易分辨的。她能感觉到,盛沣是个很正派的人,现在就是把她当小孩子,没有多余的念想。

这么一想,心里静下来,她抬头微笑说:“我知道了。”

盛沣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轻轻吁了口气,抬手在她头顶揉了几下。男人手重,她被揉得整个身子都跟着晃了晃,惹得他笑着摇头,“这小身板儿……”笑完了才叹息说,“我得回矿上去了,那边还有事忙,你们俩在家小心点儿。”

话说出口,他突然觉得这口气,和平常跟依依道别的时候有点不一样。

好像……有那么点儿不舍得,有那么点儿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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