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生平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以前每个寒暑假,她总会和妈妈到欧洲、日本香港购物。这次她一个人拖着几十斤的超大行李箱从北京返回上海,却因为天气被困在首都机场8个小时。
平日讨厌看书的晴晴看完了三本时尚杂志,MP3早就已经没电了。她看着进货记录和服装照片,偶然抬头看见对面坐着一个穿米黄色紧身夹克戴墨镜的男生。男生的头发微耸,嘴里叼着棒棒糖,在玩电脑游戏。
晴晴看那男孩第一眼就分析出这是个相貌英俊的男人,年纪大概在25岁左右,手上戴着的是AudemarsPiguet皇家橡树18k白金表。晴晴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她在开网店的时候曾经卖出过这样一只表。
她惊讶有人竟肯网购这种手表,因为价格实在乍舌,25万元,她不自觉对那块表留意起来,盯着表盘,没一会那男生应该是感应到那目光,瞥见了晴晴的目光。倒是得意,刻意转动手腕,换了个姿势继续玩游戏。
晚上11点终于通知登机,此时晴晴按往日的生物钟已进入了睡眠,男孩收起电脑,看着几乎仰躺在椅子上的晴晴,故意咳嗽了一下,她却睡得正酣。
“飞机登机啦!”那男孩贴着晴晴耳朵大叫了一声,晴晴从梦中惊醒,几乎从椅子上滑落,还没来得及擦口水,却引来周围排队登机人群一阵哄笑。
登记,晴晴背着塞满进货衣服的大书包跟在那个男孩身后,两人都停在商务舱相连的座位边。男孩先坐下,好奇看着正努力放好书包的晴晴,晴晴好不容易坐下了,那男孩又淡然收回眼光,依然玩着游戏。
晴晴语气平静问空姐要了枕头和毛毯,其实内心却非常兴奋。
“艳遇,艳遇啊,老娘总算等着了一会。”
接下来平常的旅行中,除了在空姐送餐服务时,两个人偶有眼神交碰外,根本没任何互动。飞机进入气流区,晴晴盘算着该如何制造机会向身边的帅哥开口,竟迷糊睡着了。
梦里她仿佛在黑色的大海里游泳,起初兴奋,因为终于学会了游泳,但接着狂风袭来,风云巨变。刚刚试水的晴晴只能随波逐流,一个巨浪打来,几乎要将她掀翻。晴晴自然双手护住身体,这时她也醒了。
首先看到身边帅哥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着扶手,下一秒那剧烈的横晃让晴晴意识到现在不是噩梦。空姐也站不稳,但还是很敬业地安抚乘客,她听到了后面经济舱有人开始哭。
大脑里还没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又是一个猛击,空姐摔倒在地,几乎同时男孩抓住晴晴的手,她的手心发凉。
“我不想死。”男孩面目苍白地看着晴晴。
“没人会死。”晴晴让那男孩跟自己做深呼吸,两个人统一步调一呼一吸,周围所有的惊慌失措都好像被他们的玻璃罩挡在外面。两个人紧紧手握着手,一同呼吸。
等他们再睁开眼的时候,前排刚才那个崩溃的贵妇已经擦干眼泪,在责骂空乘人员,除此之外一切都陷入无尽的平静中。但剩下的一个小时旅程中,晴晴和那男孩的手却一直紧紧相握着。
MoMo第一次做会议记录,在18层的第一会议室里,董事长、总经理室成员和各个部门总监、主管二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冯男在会议时间的前一分钟到达,等她开口讲话时间刚好。
“各位,今天我们的会议主题是讨论关于收购美美商场的事宜。关于美美商场,我相信每一个生长在上海的人都非常熟悉,这个商场成立于1980年,是老资格的国营商场。
“在徐汇区、长宁区、崇明县还有下属四家中小型商场,目前现有职工1000余人,病退休职工700余人,企业对外银行债务3亿元,全部不良。从1999年商场就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去年正式停业。
“市里相关部门准备整体出售商场资产,目前已经启动相关拍卖程序,具体材料黎坤上周五下班前已发给各位,如果接手美美商场,涉及到行政、财务、法律、物流各个方面的监督和管理,所以我想听今天到场每一个人的意见。
“时间有限,每个人只有5分钟,我中午要和市长吃饭,不要让我迟到。”
MoMo以防万一用了两个录音笔和自己的MP3录音,但在辨认录音时却绞尽脑汁,因为赞成派和反对派针锋相对,现场甚至有点失控。
赞成派的论点是美美商场地处商业核心的南京路步行街,同时美美也是上海老牌子商场,有广泛的知名度,接手过来经过改造装修后,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新商业地标。
至于剩下四个中小商场,与已有商业网点重合的可以终止经营,做房地产出售。但赞成派对职工安置问题并没有具体建设性意见。
反对派的意见主要围绕投资的成本收益分析,认为前期债务成本太沉重,不仅有银行长期贷款,还存在上亿的应付账款,拖欠社保工资一千多万元,并且现在人员年龄偏大,素质不高,如何安置职工将是重点问题。
两方争执不休,冯男在会上一言不发,她不时看着手表,不时低头思考,没有给出任何结论。在11点30分,大家都还在激情陈词时,冯男看看手表示意会议结束,表示会另行安排会议讨论,匆忙和黎坤去赴约了。
为了整理这一个半小时的会议记录,MoMo简直脑瓜子要爆炸了,冯男还算体恤她是新人,要求第二天下午才交给她,但熬到8点,才只写出了一半。因为害怕夜路,MoMo只能匆忙赶回家,没想到那熟悉的硝烟味又弥漫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其实在弄堂口MoMo就听见Mo爸在狂喊,MoMo止步在一楼,正好看见邻居开门才不得不上楼,在门口呆了半个多小时没敢进门,她知道爸爸又喝醉了。
Mo爸是典型酒后乱性的人,平常沉默寡言,只要喝了两瓶以上的啤酒,就酒壮怂人胆成打虎英雄了。他会把积攒这些年心里的为难、痛苦,甚至是胡搅蛮缠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声音倒像是泼妇骂街,只要他一喝醉,整弄的人就不要早睡了。
这个时候Mo妈基本都保持冷静,因为只要回他一句,Mo爸又会扯开嗓门喊上半天。MoMo小时候最怕爸爸没有正常下班回家,因为那样整个晚上都不会好过。
Mo妈不理他装睡,Mo爸会拿出手机,挨个号码给人打电话,无论凌晨几点。因为这个毛病,他成了厂里有名的酒混子,渐渐从厂长到同事都疏远他,第一批下岗也不意外。
小时候,奶奶问MoMo最想要实现什么梦想,6岁的她非常认真地说希望爸爸再也不喝酒。MoMo鼓起勇气打开家门,家里已经一片狼藉,只有Mo爸插着腰气势汹汹地骂着,看见MoMo想要拖住她,她机灵一蹿进了自己的小屋。
Mo爸使劲拍了一会门,又拍Mo妈房间的门,MoMo听见他脚步已经移到厨房,开始找东西吃了,这意味着老爸饿了,通常吃完就会在沙发上睡了。。
MoMo疲乏地换了睡衣,一阵身世悲凉感竟冒出来,每次Mo爸闹酒,MoMo都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孩子,这种不幸最早起源于5岁,外婆的生日家宴上,Mo爸照例喝醉了,结果当着全家的面又唱又跳,围着外婆手舞足蹈唱生日歌。
MoMo看着那些表姐表哥甚至表弟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自己的爸爸,从那一刻她甚至开始瞧不起他了。MoMo不知道该拿这一对父母怎么办,冷漠对待他们是不孝,但她该怎样去爱他们呢?
MoMo擦干眼泪上网,不一会就被台湾的综艺节目逗地哈哈大笑,她那无比坚硬又大条的神经其实才是她最好的保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