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苒在纽约期间向公司决策层汇报大中华地区2009年第三季度的业绩,目前私募基金持有的关键项目AA购物广场的招商扩建仍不理想。
尽管陆阳聪制定的商业规划宏景远大,但店铺招商率在过去60天内只上升不到5个百分点,部分知名品牌推迟了原有的进驻计划,显然在房地产上的投资还远未见成效。
宋苒一直对房地产投资谨小慎微,纽约方面认为公司错过了中国房地产投资的最佳时机,在华尔街式的唇枪舌战后,宋苒虽然还保持风度,脑海里却迅速盘算该如何快速扭转局面。
他这个亚洲兼大中华地区的总裁位子在西方金融风暴中显得更加价值连城,他也深知有着一双鹰眼的老板,最多耐心只会留到明年春天。
所以宋苒回国后就和陆阳聪马不停蹄开会研究,他们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新保华美美上,无论是公众接受度还是商圈利益,或者远景规划,宋苒都和冯男一样对新美美持有强烈的乐观预判。
冯男虽然表面上允许陆阳聪领导的利磊资产管理公司主导运营,实际在美美的原领导层和黎坤代表的保华方的层层设防下,陆阳聪简直无从下手。
冯男早已暗自防备,她命令黎坤迅速安抚原领导班子,拉拢人心,在所有重要岗位上安插自己人。宋苒和冯男算是商界交浅言深的朋友,但在新美美的问题上,他们都做好抢夺利益蛋糕的准备。
就在这个微妙时刻,冯男得知了宋苒和Momo相恋的事,曾是Momo上司的楚晓在纽约度假时遇见正在牵手闲逛的两人。
冯男当然深感意外,她曾见过宋苒的前妻,虽只有数面之缘,但她一眼就看透那是个优雅知性却控制力十足的女人。
这类人往往会散发出瞩目的魅力又让人无法接近其周遭的疏离感,那迷人的外壳里有一头伺机而动的母狮子,一旦有可疑者进入她的安全地带,这类女人会用那极难被察觉的余光暗中审慎对方,迅速布防甚至进攻,冯男恰巧就是这类人。
冯男想不通宋苒怎么会爱上南辕北辙的两个女人。冯男在听取公关部汇报时,也会敏锐审视着Momo,这个女孩努力认真,仔细打量,好像比以前漂亮多了,可她不该是宋苒喜欢的那类女人。
在这一局,冯男还不准备贸然出击。
此刻的Momo当然不知道自己成了焦点的人物,乔娜上次面提之后,Momo最近疯狂充电,她跟着乔娜参加了几场新闻发布会,在媒体联络簿上又多了些业界大人物。她每天不断实践着和陌生人交流、建立沟通的技巧。
在开始时,Momo会本色当个倾听者,一看到乔娜递眼神,她就不得不插入到对话里,和这些秀场上各色交际人士周旋。
她真正学到了察言观色,就是现在流行的‘微表情’,她知道对方对感兴趣话题时那种松弛的面部表情和冷场无趣时的那种非常不经意的不耐烦眼光。
渐渐地,Momo掌握了打入交际圈的窍门,只要端着酒杯走入有一个熟人的小圈子,起先很文雅地微笑倾听,大家都大笑时说几句加深效果的笑话,然后马上挑起一个相关的话题,引导其他人踊跃发言。
这简单的四步让Momo被越来越多的业内人士记住,还获得开朗幽默的评价。
生活中,Momo活地平稳洒脱。每天回家,她见到的是妈妈和奶奶在热腾腾的饭桌前等待的笑脸,一家人现在过上了近十年来最平静的生活,大家默契达成共识,不轻易提起Mo爸。
Mo妈重新成为弄堂里的活跃人物,去居民委帮忙,以前八卦的那股劲头被用在解决邻里矛盾上,倒是各得其所。
2009年11月15日,在晚秋和初冬的褐色时节里,宋苒和Momo照常一起看周末电影,却是那部《2012》。
散场后,两个人并没打车回家,而是沿着暗淡的街道走了好久,那种可笑的末世情结竟然在折磨冷静的宋苒,摆在这个伪命题的假设答案是要如何面对可能仅存的生命。
宋苒太久没有回首之前的人生,他从不愿活在回忆里,无论是辉煌还是沮丧,他都坚信往日不可重现,但在这个感官遭遇重压的时刻,他也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种种,想到那段不愉快的婚姻,因为太执迷,甚至连如何送Momo回家都被屏蔽掉了。
宋苒回家后,尽管喝了几罐瓶酒,那种忧伤和焦虑仍罩着他的大脑,这时手机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竟然是女儿钢琴比赛和赛后她手捧冠军奖杯的视频。
女儿的国语已说得不太流利,如果宋苒还在她身边,他一定会好好教她中文。女儿在视频最后不停的摆手说着再见,一直到视频结束。前妻也简单留言几句话,大致是女儿的得奖情况和学习生活。
宋苒突然想听老歌,选来选去,选了这首让他开始认真学习粤语的老歌。
“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里追究。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耗尽我这一生,触不到已跑开。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这首歌本来能让一个已近不惑的男人埋头痛哭,但宋苒却笑了,因为这次他终于看清前半生到底为何求,余生谁能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