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把子走了之后，村里的人陆陆续续过来看林风，渐渐地都超过了早上给常灵云送嫁的势头。
自古以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许氏也得了消息，自己的孙女不省人事中，她这个当奶奶的怎么说也要过去看看才是。
可是林许氏是个小脚老太太，走不快，等到了林长行家里时，天都快黑了。
“要我说，这镇上不去也罢！”
林许氏坐在堂上发了话，华兰若特地抱了林声出来给林许氏就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如果不是林风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这堂屋一盏煤油灯的暗暖灯光下，林许氏含饴弄孙，倒真是一副温馨场面了。
“这事您老人家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林长行站在一旁，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林老太太翘着二郎腿，把林声稳在自己腿上，看向林长行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犯什么糊涂心思。你想做什么，当娘的能不清楚？”
林长行没有回答，林老太太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这丫头片子再好，有什么用啊？过几年啊，不都是要给人家的？不中用！”
“早些时候，那扔在村后面泥洼地里女娃娃多了去了，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当娘的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远的不说，你就看看这眼跟前儿的，灵云丫头水灵吧？干活那也是一把好手！你媳妇儿就够能干的了，可是手脚也不如灵云麻利不是，可是最后呢？”
“最后还不是嫁个土匪，一没钱二没势的，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啊？我看呐，不惹麻烦就不错了！”
林长行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回道：“哎……别说了……”
“你哎什么哎？难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理儿？”
林许氏一着急冷不丁把林声一惊，她又连忙哄了哄小孙子，随即又说道：“我都听说了，这死丫头，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嫁个一穷二白的光杆司令，有什么可高兴的？”
“小兰这是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一个白眼狼啊，要我说，只有孙子好，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
林老太太从一进屋就让华兰若把林声抱出来逗弄着，一步也没去看望林风。
林长行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妈，小风还在床上躺着呢，您去看看吧……”
“我……我就不去了……”
一墙之隔，林许氏还是没站起身来，她忍不住向西厢房的房门望了一眼。
她这把年纪，虽说早就看多了生死，但是若要发生在自己身边，尤其还是自己的孙女，说到底，她也是不忍心的。
哪怕是个不认识的人死了，都难免哀悼一下，可是偏偏到了自己的亲人这里，她宁可选择不听不看不知道。
什么都没有她的孙子重要，对，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林许氏这么反复地跟自己说着，便坚定了不再去看林风的决心。
华兰若本来没什么心情做晚饭的，可是林老太太突然来了，她只能去地里摘了几颗新鲜蔬菜变着法儿地要把晚饭准备得丰盛点儿。
不一会儿，她就支好了桌子摆好碗筷，进来招呼林老太太吃饭。
林许氏走到圆桌前，见圆桌上面摆着一盘油亮亮的小青菜、一盘老豆腐，一盘翠绿的菠菜，一盘脆萝卜，还有两小碟子腌菜。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抱着林声一坐下就冷冷地说道：“亏我这把老骨头还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为着别人瞎操心。”
“都是自家人，哪来的别人。”林长行不悦道。
“得得得，当我没说。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这我能理解，我倒是没想到孩子生死未卜，这当娘的还有心思想着吃喝，要是我早知道是这样，也不用巴巴地跟在后面操碎了心了。”
林老太太嘴上一边说着一边把林声递给走过来的华兰若。
华兰若听着这话脸上一阵难堪，但她也懒得再跟这老太太解释什么，接过林声就不再说话了。
“这是该为着您好不容易过来，兰若特意多做了两个菜，今晚您吃过饭了就住这儿，晚上让声儿跟您睡……”
林长行一边说着一边往林许氏的碗里夹了两片青菜叶子。
“这话说的我像是不该来，来了还麻烦你媳妇儿了。”
“您这又说道哪里去了……”
……
华兰若早已经习惯了这个不好伺候的婆婆，她给林声喂了几口饭就离了桌。
毕竟林老太太坐在桌上，林声又闹腾，她是一刻都不想在饭桌上多待下去了。
更何况林风还在房里躺着，一天了水米未进，华兰若心里担心不已，根本吃不下去，她也不想等林长行他们吃完了收拾碗筷，于是将林声丢给林老太太后就钻进西厢房里照看林风去了。
饭桌上暗流涌动的还有三个孩子，林夜林来和林雨。
林夜是在下午村里人来看林风的时候被吵醒的，她当时第一反应是跑去西厢房里。
见林长行和华兰若他们跟村里几个长辈都围在林风床前，根本没有人发现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刚要放下心来，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在院子里绕了几圈，突然才想起来什么，一手伸向裤兜，口袋里实实在在的空空如也，让她的心一下凉了下来。
早在她来回走的时候她就感觉着不对劲了，可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
直到她把口袋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一张糖纸都没见着，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才是彻彻底底相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在为林风担心，她也不能为了一袋糖闹起来，不然挨骂的肯定是自己。
这会儿几个人在桌上吃饭，林夜开始仔仔细细观察起了另外两个最可疑的人，林来和林雨。
林来平日里最喜欢吃豆腐了，虽然这是老豆腐，不如过年时磨的豆腐软嫩，可是嫩豆腐哪能天天吃，能有个老豆腐也是看在林老太太来的份上华兰若才做的。
可是今天坐在身边的林来却没动几筷子，这吃不下饭的样子让林夜觉得她很可疑。
虽然林雨像往常一样几乎要把头埋在饭碗里去了，但林雨很清楚林夜的糖放在哪里，而且，这一个下午林雨都没来追问她要糖吃，这也不像林雨平日的做法，林雨也不能摆脱嫌疑！
林夜心里暗暗地想着，不由地饭也吃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