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林宝根来送鱼了。
每年到过年的时候，鱼牙子都会让林宝根提溜着两筐鱼分别送给村长家和林长行家。
鱼牙子是穷怕了，更知道人的重要性。
但林长行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也不愿意多承别人的情。
但耐不住鱼牙子年年要送，每次来送，都说是年年有鱼的事情，吉利话是不能拒绝的。
林长行干脆每年都按照鱼牙子卖鱼的价格补了钱给他，刚开始鱼牙子也是不好意思要的，但他拗不过林长行，于是后面也就半推半就了。
林长行将鱼钱用红纸跟给林宝根的压岁钱一起包了拿给他，林宝根过了年就十六了，前两年就没几个人给他压岁钱了。
不过林长行还是依旧给着，林宝根见着红包开心极了，忘了推辞，连连向林长行道谢，之后就一溜烟儿地往村长家去了。
林宝根给林长行家送的有三条大鲫鱼，华兰若将它们都烧了，两盘放在橱柜里，一盘上了年夜饭的餐桌。
华兰若准备的年夜饭跟前些日子的菜式差不多，除了几个蔬菜和炸丸子以外，就多了这一盘红烧鲫鱼。
几个孩子还小，这鱼肉鲜美，可是却畏惧鱼刺，倒是吃不了多少。
只有林长行连连下了好几筷子，他就喜欢吃华兰若烧的鱼。
尤其是在这冬天，等鱼汤裹着鱼肉上了冻，再就着一碗热乎的白米粥，那叫一个沁人心脾、心满意足。
只不过平日里，华兰若照顾几个孩子，还要跟他下地干活已经很辛苦了，他不会做什么菜，家里的饭菜基本靠华兰若忙活。
按着村里老一辈的规矩，女人就该生娃，就该围着灶台转。
林长行也从不挑剔，华兰若烧什么他就吃什么，从不会跟华兰若提要求。
但既然鱼牙子的鱼肯定要买，那买回来华兰若就肯定要做，林长行也就顺便饱了小小的口福罢了。
伴随着一夜断断续续的炮仗声，林长行迎来了新年里他梦寐以求的第一碗鱼冻。
大年初一，他早早地就起了床，天还没亮，就去厨房里烧火熬粥。
华兰若心里忍不住发笑，却也乐得赖赖床，继续躲在暖和的被窝里，时不时地把脸也埋进去暖暖鼻子。
“快起来了！”
林夜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一把掀开林雨的被子。要说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林夜唯一愿意主动起床的日子就是今天了。
“天还没亮呢......”林雨一个激灵被冻醒，又拽过旁边的被子往身上盖。
“拜年去了！他们都穿好衣服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们要回来的糖可没你的份儿了！”林夜看着天色将亮，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
按照村子里的习俗，小孩子们都要起个大早，挨家挨户的去拜年，大人们也会给来拜年的孩子分发糖果瓜子花生等小零嘴儿。
林长行家里也准备了两袋子瓜子果糖，可是这都是要来分给来前来拜年的孩子们的。
五个孩子为了能多存点零食，还得要靠自己多说几句吉祥话才行。
不过这拜年也赶早不赶晚，去的晚了，有些人家的糖就分完了，也就只能抓点瓜子花生什么的了。
在吃东西这件事情上，林雨一向是最拎得清的。
她一个翻身就起来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里外里的棉衣棉裤穿的七七八八了。
见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一人拎着个布兜出来，一出堂屋的大门几个人就忍不住对着外面灰蓝色的天空哈气。
院里大铁门旁边是林长行年前修的一个花台，两米长一米多宽，小半米高，林长行打算夏天在上面种些花花草草，让院子里多些生气儿。
现在上面只有一些枯草，枯草上覆着一道道的冰棱，泛着晶莹的光。
林雨从草上抠了些冰疙瘩，用手轻轻擦一擦放进了嘴里，之后她的哈气就比不过另外几个人的了。
林夜忙催着她走，她也不再耽搁，毕竟回来时的一兜糖，可比眼前的冰碴子好吃。
林长行从柴火堆里钻出脑袋朝着他们喊道：“拜完年了就直接回来吃饭，别在外面玩，听见没？”
林夜他们连连答应，手拉着手出门去了。等几个孩子挨家挨户拜了年回来，早饭也该烧好了。
华兰若也爬了起来，坐在台阶上，望着厨房里的林长行，烧火烧得把他的脸也炕得通红。
“等过了年，我想着，该准备让孩子上学了。”华兰若说道。
林长行闻言点了点头，捡起一根细柴往火力丢去，“嗯，阿夜也到年纪了。”
“让阿夜和阿来一起去吧，她俩就差一岁，天天上下学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伴儿。”
华兰若心里盘算了一下学费，家里的日子还是得紧着点儿才行。
“嗯，你说得对。”林长行回道。
“就是不知道她俩是不是读书的料呢......”
华兰若也没想让她们像城里的女学生那样洋气，毕竟自己的能力也就在这儿，可是又不想她们将来像个没见识的妇人。
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了。
林长行笑道：“嗨！女娃娃嘛，读书不必强求，愿意读就读，不想读书就算了。但送去学校多识点字，总是好的。”
林长行凭借着初中学历在林家村已经算是个文化人了，加上他做人做事公正本分，村里人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喜欢喊他去做个见证。
他深知读书的重要性，毕竟只有读了书才能想别人不能想，做别人不能做。
但是毕竟林夜和林来是连个女孩子，虽然话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林长行也爱着自己的每个孩子。
但是骨子里，他还是想忍不住将读书的希望寄托在林声的身上。
“嗯。”华兰若点了点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父母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给他们自己能给的一切，这一世的母子缘分也就不算辜负了。
“恭喜发财！”
“万事大吉！”
“岁岁平安！”
华兰若闻声看去，自家大门前也来了别家拜年的孩子们。
华兰若连忙进门将买来的糖果和床底下两罐瓜子都拿出来，各抓了一把递给站在门外的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