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瑶面上带着笑意,出口却直截了当:“想来你便是如意阁的主人了?”
“正是。”
“既然你开口言及法令,那事情便好办多了,锦兰,把当初丁悦岚和我霓云坊签订的契书拿给她瞧瞧。”沐云瑶并不打算多费口舌。
“什么契书?”如意阁的老鸨看到锦兰手上的东西,脸色立刻差了起来,眼珠一转,坐在地上哭嚎出声,“老天呀,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当初买下那个丁悦岚可是花费了一万两银子呀,如今竟然硬生生的被别人抢了去,这让我怎么活啊,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沐云瑶没想到刚刚还句句讲理的人,此刻竟突然耍起了无赖作风,眉心顿时止不住一皱。
如意阁的老鸨心中后悔,若是早知道丁悦岚还和霓云坊签订了契书,昨天晚上定然痛痛快快的把那一万两银子接过来,都怪自己听了丁老爷和丁老夫人怂恿,想要从沐云瑶身上狠狠的敲下一笔。
周围不少等在锦绣园门口,准备去不羡楼喝茶的人围了过来,听到有关丁悦岚,更是来了兴致。丁家的事情早已经成为竟陵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怕是现在,仍旧在议论纷纷,还以为丁家人都已经离开了竟陵城,没想到丁悦岚被卖到了如意阁!
如意阁可是青楼,堂堂的宣抚使夫人骤然沦落风尘,这消息一传扬出去,还不轰动整个竟陵城?
听到周围许多议论,沐云瑶的神色冷下来:“你花了多少钱买下丁悦岚和我没有关系,契书上约定的时间未到,她便是霓云坊的掌柜,你若是再纠缠不清,那就别怪我和你对薄公堂!”有契书在手,还签订在如意阁的卖身契之前,怎么样都是她这边占理。
“沐姑娘,你做一件衣裳动辄几千两银子,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低贱之人的苦处,我们的姑娘不知道要陪多少客人才能赚回一万两银子,我买下丁悦岚,可是要让她当我如意阁的顶梁柱的,你生生将人带走了,我们如意阁可就塌了半边呀,再者说,让一个青楼出来的人,当霓云坊的掌柜,这以后谁还敢去学习刺绣针法……”
“放肆!”一声厉喝忽然传来,打断了如意阁老鸨的话。
人群骤然分开,金夫人搭着银红的手缓步走了过来。
如意阁老鸨看到金夫人,脸色骤然一变,连忙低垂下头去。
沐云瑶上前将金夫人扶住,暗暗示意她不用生气。
金夫人暗中捏了捏她的手,眼中还带着一丝笑意,只是等她去看如意阁老鸨的时候,神色已经全然冷了下来:“丁悦岚和霓云坊签订契书在先,那么她就是霓云坊的掌柜,你若心疼自己花的银子,便去找卖了丁悦岚的人要回来,若敢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污蔑霓云坊的名声,便别怪本夫人对你不客气。”
撇开她身上有诰命的封号,单凭曹运年的地位,想要查封一个如意阁也是易如反掌!
“是,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胡闹,请夫人恕罪。”
“赶紧离开!”
“是,是,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如意阁老鸨连忙带着人离开。
沐云瑶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眉心却是没有松开。
金夫人看她神色不对,还以为她在介怀刚刚的事情,开口安慰道:“不用在意她的话,也就是一时间会有人传些风言风语,对霓云坊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嗯,我知道了,夫人今日的脸色看上去好看了许多。”沐云瑶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却觉得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简单,如意阁老鸨刚刚闹了一通,感觉不疼不痒更像是一场笑话。
等苏清陪着金夫人去园子中散步,沐云瑶将六两叫了过来:“今日如意阁来人,我总觉得心中不安声,你去查一查丁老爷和丁老夫人,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是,主子。”
锦兰端了茶盏上来,看沐云瑶眉心轻蹙,小心翼翼的询问:“小姐,您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沐云瑶微微的点头:“如意阁的老鸨也不是傻的,就算是丁夫人容貌再美,她也不至于花一万两银子去买人。而且,她发现我们手中有丁夫人签下的契书之后,态度转变的也太过突然了,见到金夫人之后,更是吓得不敢反驳,一句转身便走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试探我。”
“试探?”
“让六两查查再说吧。”不管是霓云坊还是不羡楼,暗中嫉妒、眼红的人都不少,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按捺不住出手,更何况当初为了绣娘之争,她还暗中出手关了一家彩月阁,这么长时间,难免彩月阁的人不会查到她头上,多加小心防范总没有坏处。
六两去调查了,可查了两天都没有找到什么头绪。
沐云瑶也没有太过着急,人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如意阁背后真的有人指使,那定然会出后招,她只要小心应付便是了。
这几日一边盯着霓云坊,一边看顾着不羡楼,沐云瑶难得忙里偷闲,带着锦兰和锦巧到街上去逛逛。
到了街上,竟发现到处一片喜气洋洋,骤然多出来不少卖兔儿灯和月饼的摊子。
沐云瑶一想,不由有些恍然:“明日便是中秋了吧?”
“是啊小姐,这两日您都没提到,奴婢还以为您不喜欢过中秋呢。”
“中秋团圆,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今年的中秋,只有她和娘亲两个人罢了。
在下堰村的时候,每到中秋,爹爹便会带着她去郾城赶大集,当时不少孩子手中都会提着一盏兔儿灯,可谁都没有她手中的灯好看,因为那是爹爹亲手为她糊的,长长的耳朵,胖胖的身子,红红的眼睛,提着灯走动,几根胡须颤颤巍巍的,不知道引得多少孩子心生羡慕。
“小姐可是喜欢兔儿灯,奴婢去帮您买一盏如何?”锦兰见她对着兔儿灯出神,不由得出声询问。
沐云瑶摇了摇头:“不必了,看一看便好,走吧。”
她的心中已经不是十三岁的孩子,便是再提上兔儿灯,也找不回往日的纯然无忧,更何况最美的灯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再看摊子上卖的那些,便觉不过如此罢了。
“嗯。”锦兰暗暗的看了看沐云瑶,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怀念,复杂的让人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