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路启脸色瞬变,一个焦急关切,一个吃惊:“哎呀!这是怎的了?衍儿!”
夙霜抬手摇摇头解释道:“没事,我只是不喜欢吃鱼,祖母,你别担心我。”
她作水鬼那些年,每年都在冬季鱼死鱼一起呆着,那鱼魂儿都带着味的,这问到腥味就想起那档事那些味儿,不小心反胃了。
“你不喜欢吃鱼?你以前都不吃吗?”
路启疑惑地问她,有真的疑惑,也有试探,夙霜老实道:
“没有,我有一次实在太饿了,便偷偷抓鱼吃,可那鱼又腥又难吃,从那以后,我便吃不下鱼肉了。”
路启和老夫人都脑补一下她吃到烂鱼肉的画面,顿时噎住,王六震惊道:“你该不会生吃了那鱼吧?那确实腥.......”
“王六,你把鱼撤下去。”
路启忍着恶心沉声道,老夫人泪目:“哎哟,我可怜的衍儿,你竟吃了这么大苦头,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去给三小姐换一碗饭去。”
捕快王六不知道自己脑补是不是过头了,赶紧将鱼给撤了,夙霜其实没吃过生鱼,只是她没收到祭品,馋了想吃鱼魂,那鱼魂却是腥得跟生吃的一样。
“好,祖母。”
她有些感动道,丫鬟换了个碗和米饭,老夫人继续勤奋地给她夹菜,气氛恢复正常。
路启脑中却时不时跳出生吃鱼肉的画面来,严肃对红满和王六等人道:
“去云水村好好查查,看夙,衍儿到底是怎么到那家人里的。”
他一时还不习惯将夙霜以侄女名讳相称,可是那真的是他侄女,他不叫,母亲定会伤心,还有弟弟,他想起弟弟,还是叹了口气,往夙霜的新房间走去。
夙霜看着书上还在出现那些力透纸背的字: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_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_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_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她心中一跳,这话怎么如此应景,这人在监看她吗?
她提笔在空纸上写一句:【你在监看我?】
川池的笔一顿,这几个字歪歪斜斜,乍一看好像在哪见过,他脑中闪过一抹血字,是他?
【何出此言】
夙霜神色郁闷,难道不是吗?
【我在大夫的药方上看到你写字,今天又写了一早上的《论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川池看着那字一笔一画出现又一笔一画消失,笔在纸上反问:【你是通过大夫的方子与我沟通吗】
上次开始,她就一直在通过大夫的方子监看他吗?难道是那大夫有问题,那大夫是何人,身在何处,为何会有他的信息。
夙霜不知道他内心的警惕和愠怒,认真回答:
【不是,我上次是在牢里地上,而后在大夫的方子上又看到你的字,你是那个地牢中的前辈吗?】
川池蹙眉,不是大夫的方子,她这么问是把他当成地牢中的冤魂了吗?
【你猜】
他模棱两可地回了两个字。
随即看到书上出现一个吐血的表情包图案,后面跟着一行字
【前辈,晚辈不敢猜啊!晚辈对前辈是拳拳敬畏之心,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总该告诉我你现在是活是死吧?】
川池眼角的痣动了动,帅得妖冶,苍劲有力的字纸上飞驰,力透纸背:
【为何敬畏】
夙霜扫一下面前的熏香炉,只恨不得那氤氲缥缈的烟熏,是带着佛气的黄香,她扶着红漆木书案,在上面对称的地方写上一句真诚的话:
【阿弥陀佛,前辈,因为你才华出众,正义善良,替我出了注意,暂时保住了我这颗头。】
她的回复有多长,有多细小谨慎,就衬托得对方有多惜字如金。
【哦】
夙霜嘴角抽了抽,拿狼毫毛笔的手抖了抖,染了重墨,将刚刚写的两团字涂黑,加个卡通眼睛眼眶,俨然成了一双眼睛。
把川池弄得有些困惑,她这是暗示她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监看他的字迹吗?这便是所谓的敬畏吗?他捏毛笔的手紧了紧,看来必须尽快查出此人是谁才行。
然而夙霜在两个眼睛中间下面又写了一句: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的?】
川池正盯着那慢慢消失的眼睛看,简短地回复:
【是与不是活着_你当如何】
夙霜吓一跳,忙在纸上写道:【若你活着,我们可以是纸上笔友,若你已故,我可以给你抄经书,默念大悲咒,还可以给你烧纸钱,只求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吓我,不要害我体虚生病。】
川池觉得对方有些意思,便问道:
【纸上笔友是否字面意思】
夙霜老实回了一个短短的是字,结果对方只发了两个字:
【休想】
夙霜只觉得眼皮都沸腾了,休想是何意?是不让交笔友,还是对方不是活人?
【死活_看你表现】
对方好像知道她心思一般,再次回了一句苍劲有力的字,简洁却带着威胁。
夙霜心惊胆颤地看着这句,死活是指他,还是指她?
这位前辈在暗处,如同她当水鬼的那些年,这种感觉实在不妙。
【是,我会好好表现的,前辈,大神,要是我不小心惹你不高兴了,可不可以求您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二话不说就把我带走?】
川池眼睛眯了眯,在纸上郑重其事地写上一句:
【不可_带不走_便灭口】
夙霜……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这个冤魂前辈好凶啊~~
“三小姐,老夫人让给你熬的补药好了。”
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夙霜忙回一句:
“我吃药了,回聊。”
然后将笔记迅速用重墨将那故意写得很小的字迹涂黑过去,丫鬟走过来只看到一团黑团,不由好奇道:
“小姐,您在写什么?”
夙霜故作不慌不忙地在字迹外画个圈,制作一直在忙的假象:
“谁说我要写字了,我这是在画画,你先把药放着吧,我再画会儿。”
川池见那迅速被抹去的药字,眼睛一眯,看来是狱卒来了,那便是她偷偷收买牢房中的大夫要笔纸与他交流。
想起刚才她求他别把她带走的话,他便默默下了杀心,这样不愿意被他纳为己用之人,在窃取他的信息,这是他最痛恨最不能忍的事情。
“应春。”
他叫了应春侍卫来,应春迅速走入殿中,恭敬拱手:“四殿下,您找属下有何吩咐?”
川池将那向出现一片半人半羊的图画纸揉成团,丢进炉子里。
“杜元一案可有传闻?”
应春不明白小主子为何如此关心杜元和御史一案,莫非他觉得其中有蹊跷?
“不是你该问的别问。”
川池冷着脸说道,应春顿时吓得跪下:“是,四殿下,近日杜元已被判刑,还有十日便行刑。”
川池眼眸一敛,没有翻异别堪,那人不是杜元。
“那可听闻有罪犯在牢房中写血字伸冤的传闻?”
应春被问得有些愣怔,心想四殿下最近怎么突然关心起断案之事来了?莫非他要去刑部锻炼?
“回四殿下,属下并未听闻有此等传闻,要不属下再去打探打探?”
川池点头道:“去吧,记住不要太明显,权当听来兴致。”
他要的不是此时出风头,他要的是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