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哭成这个样子。”杜秋生不知道从哪走了过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个谢顶的中年男人，正是鹿门中学的办公室主任，华金波。
“杜主任要不就先在外面等等，我先进去了解下情况，免得老俞又想多了。”华金波建议道。
杜秋生已经透过窗户看见李红梅困兽犹斗的样子了，于是欣然接受道：“我陪小朋友说说话，您看着劝劝俞老师。”
李秋水好奇的盯着杜秋生，想问却又不敢张嘴。
杜秋生一屁股坐在走廊边上，说：“我猜你叫囡囡对吧，你大名叫什么？”
“你认识我？”李秋水见杜秋生坐下来后跟自己一般高，便不再那么害怕，“我叫李秋水，你是妈妈的朋友吗？”
“这个嘛，是同事、确切说是她下属。”杜秋生很难界定自己和李红梅的关系。
李秋水立即反驳道：“你骗人！我妈妈的同事才不会像你这样坐在地上，他们可都是银行的人。”
“呵呵，你认为银行的人就应该光鲜亮丽？”杜秋生脑海中闪过周围同事上班时的样子，“我今天休息，所以不用那么绷着。”
“我妈妈就算休息也会穿的漂漂亮亮，算了，你说是同事就是同事吧。那你为什么还认识我们学校的光头主任？”
杜秋生摇摇头，说：“这是我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要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被老师叫家长？”
“那我告诉你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认识光头主任。”李秋水讨价还价起来。
杜秋生笑着点了点头。
李秋水艰难的说：“昨晚睡觉的时候，他们说暑假爸妈会带她们出去旅游。我说我要回家陪姥姥，不能出去玩。王梓琪就嘲笑我没有爸爸，然后我就跟她吵了起来。后来大家劝了劝，我们就睡觉了。谁知道一早上起床，刘媛媛说她不跟我合租了，因为昨天夜里王梓琪趁我睡着后，说我是单亲家庭孩子，会影响她学习。”
杜秋生问：“所以你就打了她？”
“我没打她，我只是推了王梓琪一下。”李秋水解释道。
杜秋生摇摇头，说：“那你还不如打了她，至少不会这么委屈。亏你起个这么武侠的名字，对得起你师傅逍遥子吗。”
李秋水愣了愣，辩解道：“我是想打她的，只不过被其他人拦住了。逍遥子是谁？”
“你没看过《天龙八部》？”杜秋生挠挠头，“从小到大没有人说你这个名字很……很厉害？”
李秋水犹豫了一会说：“我原来叫庄秋水，三年前爸妈离婚后改成跟妈妈姓了。”
“那你爸挺有文化啊，肯定读过《庄子》咯，你名字是因为那篇《秋水》吗？”杜秋生说的是津津乐道。
李秋水摇摇头，说：“这名字是我外公起的，我爸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喝酒，肯定没你有文化。”
“小姑娘谬赞了，不过你真的觉得你们同学说的对吗？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有问题？”杜秋生想起了黄山和景开春，他并没有觉得他俩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李秋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嘟囔着：“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就算不离婚也没人管我。只有姥姥和姥爷对我好，可惜姥爷在我初二的时候就去世了。”
杜秋生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的太沉闷，但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接什么。相对于单亲家庭，原生家庭的不管不顾对孩子才是更大的伤害吧。
“你在班上成绩怎样？”杜秋生岔开话题。
李秋水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倒数第一呗，不过真不怪我。每次我都还没听懂，老师就讲下一道题了。下课后向同学们请教，他们都说很简单，可是我就是看不懂嘛。”
“你怎么不跟你妈说啊，这得找个家教补补课。”杜秋生真是服了李红梅了，强行把孩子塞进省重点的奥赛班就完了？
李秋水回答道：“我说了啊，她让我多看书，多做题。再说了，我天天住校也没时间找家教啊。”
杜秋生突然陷入了沉思当中，李秋水的话似乎让他的大脑捕捉到了什么，但是有太多的信息需要过滤，紧锁的眉头似乎快打成一个结。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俞舒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杜秋生，跳着脚吼道：“哟呵！你个蠢货还敢回来！”
杜秋生连忙站起来，陪着笑脸说道：“嘿嘿，俞老师好。”
“我不好，我看见你就好不了。你认识这对母女？”俞舒气的直哼哼。
“孩子妈妈跟我是同事，碰巧顺路送她过来。”杜秋生看到李红梅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只是碍于众人在场没好表现出来。
李红梅惊讶的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惹得俞老师生这么大的气？”
杜秋生讪笑着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八年前跟同学打架而已。”
俞舒跺着脚咆哮：“只是打架吗？那是高考前一天啊，多么重要的日子。如果他那晚没打架，绝对是全市状元！结果呢，全市前十都没排上，多好的苗子就这么毁了，现在只能在银行上班了吧。”
“咳咳，”李红梅有些不自然，连忙岔开话题，“那就按照华主任说的，高二开学我们转到平行班。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给我们孩子任何处分。”
李秋水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不仅不用处分还能换个班，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还有住宿的事情，这孩子太冲动，我看以后就不要住校了，反正高二了，你们也会租房子陪读吧。”俞舒说的比较直接。
李红梅顿时为难起来，她已经知道打架的起因，想必那位同学是不会再愿意跟李秋水合租了。鹿门中学周围的房源非常稀缺，通常是在六月初高考之后才会腾出一些来，而且还都是留给先预约的家长，如今再去找房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
杜秋生刚才跟李秋水聊了半天，自然也知道李红梅的难处。想到自己的计划还会用到她，索性好人做到底算了，于是抢先说道：“这个没问题的，我们李行长原本就寻好了房源要搬来和女儿陪读的。”
李秋水连忙拽了拽杜秋生的衣角，轻摇的脑袋这才露出做错事的表情。
俞舒哼了一声回到了办公室，一副懒得搭理杜秋生的样子。杜秋生却不以为然，他知道当年为了让鹿门中学在城南分理处开户的时候，俞舒在中间为他搭桥牵线做了许多工作。如今这番训斥，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罢了。
华金波见俞舒不再追究，便说道：“趁着杜主任在这，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老师，今天就把要转的班选了吧。”
杜秋生摆了摆手谦虚起来：“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而且选班的事情先不着急，我先问一下，咱们学校现在还是等到高二才分文理班吧？”
“是的，虽然教育局一直说不再分文理科，但真正执行估计还得几年时间。“
“还是以高一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成绩为分班依据？”
华金波点了点头，又补充道：“首先还是要以学生的意愿分文理班，然后再按照成绩分奥赛班和平行班。”
杜秋生心里计算了下时间，觉得应该来得及，于是说道：“现在让李秋水转班对她多少有些影响，不如我们就此提前放假，等到高二再统一分班如何？”
李冬梅心中不悦，距离放假还有一个月多的时间，加上暑假的时间，李秋水怕是会玩上瘾，到时候厌学就不好收场了。正在她准备出言阻拦的时候，杜秋生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不过最后一次月考，李秋水会过来参加，”杜秋生自信的说道，“我保证她到时候会自己重新考入奥赛班。”
太阳在此时终于越过教学楼爬到高空，阳光如同金粉一般洒在杜秋生身上。从李秋水的角度看过去，仿佛是杜秋生自己在发光一样，她内心不禁惊呼起来，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变成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