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王曦把去宁波府的打算说了。
魏柔生性跳脱,天真烂漫,觉得这次可以游山玩水,欢喜的不得了。宦宦性格柔弱,却是爱思虑的性子,闻言若有所思。
王曦奇怪的问她为何如此?
宦宦道:“以前看过话本,说的是书生中了进士,带了新婚妻子前去赴任,没想到遇了强人,就被一刀砍死了,后来那强盗就拿了全套文书高身,威胁了娘子,想要冒名顶替前去赴任。
那娘子已经身怀六甲,为了保住孩子只能从了他,忍辱负重把孩子生了下来,怕被这强人残害,把孩子和信物一同放入盆中,痛哭不止的推入河水。
这孩子被好心人家拾到收养,后来中了进士,没成想外放为官的地方,正是他娘亲与强盗的所在。
那强盗已然高升,早就准备好了交接事宜,两人公事公办,晚间强盗邀请进士赴宴,唤夫人出来相见,却不想那夫人正好看见进士身上挂着的物件,岂不正是当年的信物!?
这夫人忍辱负重二十年,今日终于母子相认,那强盗也被绳之以法,可怜的老夫人道:今日我儿终于报了杀父之仇,母亲也不愿苟活于世,这就去九泉之下与你父相见!
言罢,就自尽身亡了……”
宦宦声音柔弱,整个故事娓娓道来,尤其是讲到凄惨之处,感情投入的非常充沛,听得魏柔泪眼朦胧,感概道:“真是贞洁烈妇,当为我辈楷模!”
宦宦连连点头,很是认同。
王曦彻底无语。
这……不就是唐长老的故事吗!?
看着两个小丫头陷入消沉,心中越发敬佩戴公公目光之狠辣!这扬州瘦马的基础教育还包括《列女传》呐?!
强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问道:“这娘子忍辱负重二十年?”
宦宦道:“对啊。”
魏柔接道:“真是我辈楷模!”
王曦点头道:“老爷没别的意思,就是没太听明白,宦宦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啊。”
宦宦:“老爷你说。”
“书生带着娘子上任为官,突然跳出一个强盗把他杀了,这娘子怀着孩子,跟着冒名顶替的强盗去赴任,等把孩子生下来,拿木盆装了丢河里,跟强盗过了半辈子,然后发现孩子没死,还找上门来了,强盗被砍了脑袋,这个娘子就自杀了……对不?!”
宦宦想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捋了捋思路,觉得老爷说的也没毛病,就看向魏柔。
魏柔干脆的点头:“对,这娘子真是我辈楷模!”
王曦牙疼,“嘶”了一口,就又道:“那此事有蹊跷啊,听老爷给你们分析啊,这娘子应该早就红杏出墙了,眼瞅着就要远走他乡,就把行程告知奸夫,让奸夫把自己的丈夫砍了!”
“啊?!”
不等两个小丫鬟缓过来,王曦就继续说道:“但凡做坏事,有人下手,有人望风,哪有独自一人的道理?咱们再说冒名顶替,老爷我如做官,告身上必有描述,想要冒名顶替,必然也要玉树临风,身高体健,那书生既然被一刀剁了,想必是弱不禁风之辈,冒名顶替他的强盗又能好到哪去?必也是书生之流!”
宦宦惊讶:“啊?这……这怎么……”
魏柔到是手拍大腿:“原来如此!”
王曦对宦宦道:“你别不信,老爷有证据在身,俗话说的好,文人放屁都要拐弯儿抹角,相互交谈,必定引经论典,那强人既然能干到升迁,想必上官维护的极好,强盗要是有这个本事,何必打家劫舍,做个庠生不好吗?!”
“哎!?”宦宦也迷茫了。
魏柔狂拍大腿:“老爷英明啊!”
“哼——”
王曦冷笑道:“这娘子生了孩子,死心塌地的与奸夫过日子,怕在奸夫的心中留下疙瘩,把亲生儿子都扔了,昧着良心,假意放个信物,哈——不过是骗自己罢了!只不过这孩子命大,被人捡了去,那娘们儿心中早就认定把孩子喂鱼了!你们想想,几月大的婴儿,放进盆里顺流入河,如何能活?如何能活!?”
宦宦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魏柔只顾拍腿:“该杀!”
“这种话本,只能骗骗你们罢了,哪能骗得了老爷!那娘们儿看到自己儿子长大成人,找了过来,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儿子前来报复,慌乱中只顾求活,说的自己如同贞洁烈妇一般,竹筒倒豆子,把坏事抖落的一干二净,岂不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魏柔单手拍腿不过瘾,换成小拳拳一通猛捶,气的要死,大叫:“死的好!!!”
王曦指着自己大腿道:“换一条砸,老爷这条腿快肿了……”
宦宦连忙横了魏柔一眼,“奴给老爷揉一揉。”又对魏柔道:“砸你自己腿去!”
魏柔讨好的一笑,缩王曦身后去了,还不忘夸老爷一句:“还是老爷不糊涂,老爷英明!”
“哼哼!”王曦得意。
宦宦又道:“原来是被这话本骗了,平白赚了奴家许多眼泪,把婊子当成贞洁烈妇,真是羞煞人了。”
魏柔从王曦身后探出脑袋,问老爷:“路上真有强盗?”
王曦点点头:“有的。”
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想到这里,就觉得为了预防万一,要先把她们的价值观摆正。
“我是你们老爷,所以你们要听我的话,我要把一些事说在前头,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了危险,不要效仿那些贞洁烈妇,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老爷不看重那些的。”
两个小丫鬟都想说话,王曦却摆摆手,突然来了兴致,“我考你们几道问题吧,来来来,都在老爷面前坐好……请听题!”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正襟危坐。
“假设,你们坐船来到江心,那艄公突然停止摇撸,问:客官是想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你们怎么答?”
宦宦不确定的道:“板,板刀面?”
魏柔:“吃面!吃面!”
“哼哼,那艄公立即随了你们心意,抄起腰刀,如同乖官一般利落,咔嚓掉你们二人的狗头,尸首踢入江中,卷了财货吃肉喝酒去了!”
两人顿时花容失色。
宦宦道:“这艄公莫非……是强盗?”
魏柔结结巴巴的:“奴,奴奴,吃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