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去存车,我去买门票。卖票的大妈皱着眉头瞪着眼撕给我两张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难道把我当成背着家长偷偷谈恋爱的了?啊,我心头涌过一阵暖流,谁说我不像女生?谁说我没有魅力?谁说我的初恋要五年以后才开始……
“下回别用缺角的票子啊,我们找不出去,还要去银行换……”大妈终于抱怨出来。
我正要跟她辩论缺角的票子也是人民的币,陆钧早一把拽了我就往里走。
“干吗啊干吗啊!”我把莫名的怒气全发在他身上,“别跟我拉拉扯扯的,我是女生啊!让人看见影响多不好啊!”
陆钧不理我那套,一直把我拽到一片僻静的小树林里,才松开手。
我揉着胳膊,作愤怒状,正要发作他,他却忽然像漏了气的皮球,一下瘫坐在草地上,反倒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了?”我尽量学着罗苏苏刚才的声调,假装温柔的蹲在他身边。
“我遇到麻烦了。”陆钧低着头,薅着地上的嫩草。
“啊?你是不是遇到劫钱的了?挨打了没有?以后放学别一个人走啊,我陪着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叫你吃亏我去年练过俩礼拜跆拳道……”
“你能不能安静听我说啊!”他一把按在我肩膀上,我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闭紧了嘴。
好半天,他才慢慢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爸要给我找后妈了。”
啊……
陆钧的爸爸妈妈和我爸爸是一个单位的。因为是外事单位,所以他们经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有时候还要在外国长驻个三年两载的。因为这样的工作性质,陆钧的爸爸妈妈聚少离多。据陆钧讲,小时侯,他常常是刚记住了妈妈的模样,妈妈就走了;换了爸爸回家,好容易混熟了,爸爸又走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为这事记得我还紧张的问我的爸爸妈妈,你们会不会离婚啊?爸爸也是总不在家……
妈妈乐呵呵的说:“傻丫头,小别胜新婚!”
“啊?这是哪句诗?老师没教过啊……”
爸爸抱起我,用胡子扎扎我的脸说:“放心,离婚这事要是没你的同意,爸爸妈妈谁也不能做主。”
虽然没听懂,我还是觉得很满意。因为爸爸妈妈看上去都很高兴的样子,高兴就离不了婚;而离婚,是件不高兴的事!这个我还知道。
想到这儿,我拍拍陆钧的肩膀:“哥们,怎么了?记得你爸你妈离婚那年你都没这么难过啊?”
“那时候我小,不懂。再说我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我爸我妈成年累月不在家,离婚不离婚,我也没什么感觉。”陆钧的情绪稳定了点。
我点点头,“我还以为你特坚强呢,那时候还猜你会哭鼻子,结果你没事人似的,心里还挺佩服你,觉得你很男子汉——谁知道你敢情是小毛孩子不懂事!”
“我也恨我那时候是小毛孩子不懂事,要不我一定不会叫他们离婚!”他咬牙切齿的说。
“都这么多年了……”我想着该怎么用电视剧里的台词安慰他,因为对于这样的事情,我实在只是在电视剧里才看过。
“你愿意帮我吗?”他忽然转过头,直视着我。
“啊?我?我能帮你什么啊?”
“帮我——叫我爸给我找不了后妈!我不要后妈!”
“这个……好象不是咱们孩子说了能算的……”这个任务简直太艰巨了,我心里直发慌。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我的秘密……”陆钧小声的说。
看着他颓然的样子,我的心里忽然有一股柔柔的暖暖的东西流过。我不要看他难过的样子,我不要看他伤心的样子,我不要看他悲哀的样子……我对自己说。
“我帮你!你快乐,我才快乐!”我冲口而出。
陆钧猛抬头,用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我,好象在重新认识我。
我赶忙补充说明:“因为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伊蓝,多吃点蔬菜,别总挑肉……这两天你好象有什么心事?……多吃点粗纤维蔬菜利于减肥啊。”老妈故做聪明的把关键问题夹在一堆废话里问我,我早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你也吃啊,你再不控制体重,我爸回来后不要你我可不管啊!”王顾左右而言他,语文课不是白上的。
“嗯,嗯……”老妈赶紧往自己碗里扒拉了两根芹菜,“那个,你最近是不是……”
我放下碗,笑眯眯看着她。
老妈有点尴尬。
“老妈,别拐弯抹角的了,那不是你说话的风格。放心吧,这两次测验我没掉出十五名。补习班结束后我们还有两周假期,我也安排好了,哪儿也不去。至于别的问题……”
老妈期待的望着我,指望我被她的真诚感动坦白从宽。
“其他的问题嘛,套我爸的一句真言——无可奉告!”转身回屋,掩门偷笑,不是不关心我的早恋问题吗?不是说五年以后才考虑吗?怎么我刚有一点青春期抑郁症的表现,就紧张起来了呢?嘿嘿,可怜天下父母心咯。
忽然心里灵光一现,扑到床上,抓起被淹没在枕头和毛巾被中的电话。
“喂,陆钧?是我啊,我想到办法了!……对对,你快出来……老地方见!”
猛一开门,老妈“碰巧”若无其事的从我门口路过:“出去啊?”
“啊。”
“大热天的……”
“是。”
“什么急事不怕中暑吗?”
“嗯。”
“你……你怎么跟捧哏的似的?”
我拍了拍老妈的肩膀:“老妈,放松点,这些问题留着五年以后再问吧。”
“啪!”老妈把一顶棒球帽扣在我头上,“赶紧消失,烦人!我下午去单位开会,晚上去班上找我吃饭吧,我懒得回来做饭。天太热,咱们吃完了等凉快了再回来,路上还能……”
“罗嗦!到时候电话联络。”
关门的一刹那,听见老妈最后一句:“臭丫头,真是随了你老爸了……”
好啦,老妈的状态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