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校那天,老四拒绝送我,他又站在阳台上弹吉他,不过这次他唱的不是《楼下的女孩看过来》,他弹唱的是:
“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
如今再没人问起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
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
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的过去
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
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擦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我站在送行的兄弟中间,始终没有抬头。
四年前,有个男孩还很稚气,抽烟的时候还会不小心呛出眼泪,当他第一次拿着钥匙打开三二九寝室的门,一个穿粉红色阿迪背心的男孩利索的从床上站起来递上一根红南京说:“兄弟,你来啦。”
慢慢的走出校园,我已经听不见老四的歌声了,我想我也不会再走回这个校园了。
站在校门口的时候我沉重的转回头:有些人有些事会很快的忘掉我们,而我们却要用一生去回忆。
九九篇:
其实看见录取书上写着不同的报到地址,我就知道我和小七是在同一所大学不同的两个校区的,这样我们还算不算同学?但是我明白小七说过:“我们要坚持做十八年的同学。”可能已经不太现实了。
报道之后我刚把东西整理好,洗好澡小七就打电话过来了。他说:“我已经到你们学校门口了,你出来吧。”他的语气怪怪的,我一边纠正他的语误一边吹头发:“什么叫我们学校,难道不是你们学校吗?”
小七站在校门口的参天古松下,旁若无人的大口大口咬着香蕉,左手还提了一整挂。那幅画面混淆在我报道那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中显得特别清晰。我伸手去抢他的香蕉他随手递给我一块香蕉皮。
于是我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第一次和对小七大动干戈,后来我们租了辆车载着我上街,我们一边走一边吃力的记马路旁边的标志,害怕找不到回来的路。我坐在后座提醒小七:“你慢点好不好?”小七回头捏我的鼻子说:“九九,你好像是变的胆小喽。”我打掉他的手说:“我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好想跑回家跑到医院把那些医生暴打一顿,他们切除了我的胆,我好像变的好胆小了。”
我们骑车去移动大楼办了两张动感地带,我们的号码是相连的,我的尾数是三七七一小七的尾数是三七七零,在申请亲情号码的表格上我填了小七的号码,他填了我的,这样打电话便宜好多。
然后我们把自行车还回学校,小七又让我陪他去买衣服,结果乘车去湖南路又去了新街口,一路上我们看见小吃摊就跑进去吃一顿,直到我们的肚子再也塞不下了。从东方商厦出来我们两个满载而归。
跟着小七跑到南校区,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室友,一个戴眼镜的正躺在床上给电吉他调音,他看见我推开门进来,立刻就从床上滚下来,接着跑过来拍着小七的肩膀说:“兄弟你女朋友吗?这么漂亮啊!”一个正在叠牛仔裤的站起来跟我招了招手,我发现他的个子好高,他带点东北口音叫:“哥们,贼漂亮啊。”
最后一个正在洗衣服的从卫生间好奇探出脑袋,我发现他的眼睛漆亮漆亮的,这就是书上描写的那种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吧。
小七指着我说:“刚刚才认识的。我的新女朋友。”说话的时候还偷偷对我眨眼。我颔首跟他们打招呼,小七又说:“对了,我的新女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大方的配合他的把戏:“我叫林九月。”
我斜斜的坐在小七的写字台上,小七拿着衣服进去洗澡,然后我跟他的室友们聊天,我知道戴眼镜的是小七的下铺叫徐君,是从著名的湖北黄岗中学毕业的,眼睛很亮的是安徽庐江的,他说他们那里有一个全国第二大农场叫着:“白湖农场。”最有意思的是沈阳的乔海,他一边和我们搭话一边叠着牛仔裤,他说他的牛仔裤从来不洗,穿脏了就叠进衣橱里放一段时间就可以拿出来继续穿。
我听的目瞪口呆,他非要证明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所以跟我们举例子说牛仔裤一开始就是被矿工们喜欢的,牛仔裤的发明就是一种免洗裤子的诞生。还一脸认真的要求我们相信他说的话。
呵呵,很快小七就出浴了,我突然对小七说:“你换上新买的衣服,把脏衣服拿来我替你洗。”小七愣了半天赶快拿袋子去装脏衣服。生怕我说的话会过期作废。
后来小七告诉我:“九九,我成了商学院第一情圣了。”我说:“那你多了不起!”小七委屈的说:“有你的功劳,他们都知道工管的七点来学校第一天就泡了某系的系花。”我问:“真的吗?”小七说:“你傻啊!他们就是说你啊!这是我们老四徐君的大力宣传。”
那天我真的帮小七洗了衣服,本来不想洗的可是看着满脸置疑的问:“林九月你真的帮我洗衣服?”我不可思议的狠狠点头:“怎么?那还有假?”小七想了想又问:“你能洗的干净吧?”我一脚横扫过去,他差点就是一个狗肯泥。
很快就开始军训了,军训真的很累啊,不仅训练还有拉歌,唱的我嗓子都哑了,现在想想都弄不清楚当时怎么就那么有激情。我们寝室几个丫头天天想着办法去校医院开证明,苏菁巾、吴雪和胡陈陈为了躲避军训同时月经失调。我电话告诉小七的时候,我听见他们一个寝室笑的人仰马翻。小七欺负我踢不到他在电话里放肆的喊:“你也失调吧,你也失调吧,我支持你。”听的我怒火直窜。
苏菁巾和吴雪是七班的,我和胡陈陈是六班的。苏菁巾是我们院主任的女儿,她一头的小波浪烫的很妩媚,她的性格很像梅寒。而且她也喜欢站在我的旁边一把揽住我的腰,来寝室的第一天她就钻进我的蚊帐喋喋地说我们院里的一些有趣而三八的逸事,讲的吐沫星飞溅,她浓密的睫毛在我脸颊上轻轻的眨动,让我联想到小时候被小七藏在我蚊帐里的蜻蜓扑簌的翅膀,奇怪的是她还像盛夏那样爱吃棒棒糖,第一次她把剥好糖纸的棒棒糖塞进我嘴里的时候,我硬是恍惚了半天,不停的看见梅寒和盛夏对我招手。
吴雪和胡陈陈关系很铁,长的都很清秀灵气,真正应了“外语学院无丑女”那句话,刚刚开始吴雪和胡陈陈两个都跟苏菁巾关系很僵,苏菁巾优越感很强,在寝室里面总是像使唤丫头那样使唤吴雪和胡陈陈。
好在两个北方姑娘吴雪和胡陈陈也都机灵,所以很快大家就嘻嘻哈哈的扭着一团。关系的转机是一次上精读课点名,听说她们老师在她们班点名,苏菁巾没有来,点到苏菁巾的时候,没有人应诺吴雪赶紧替她答到。
我们四个小资女人常常在夕阳蒸透云层的傍晚跑到校门口的咖啡店泡一阵子,我们一边吵着减肥一边抢着吃油腻的套餐,抢着吃浇满番茄汁的牛排或者颜色诱人的洋葱蘑菇汤。
每次想起来我都好怀念那段日子,我们四个在一起装腔作势的坐在靠窗固定的老位子上,一边细抿慢饮,一边望着窗外,挂在树梢上的黄昏,让云霞染红天边。
军训的时候,我们都晒黑了,而且严重睡眠不足所以变的又老又黑,每天熄灯之前我们四个端端正正的坐在镜子面前,喷上爽服水,吴雪把香蕉放在玻璃罐里捣烂,加入牛奶和浓茶,把它们搅匀成糊状,最后把香蕉糊涂抹在脸上。
胡陈陈是把菠萝片仔细的敷在脸上,而我和苏菁巾买了一只可爱的香薰炉,在缭绕的香气里,滴几滴香薰油在面膜里,不过我用的是三滴柠檬两滴松柏树,苏菁巾滴的是两滴玫瑰四滴甘菊。
之后我们在香薰的香气里疲惫的睡着,可是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好多骚扰电话,这些都是无聊的男生打来的,所以熄灯以后电话响了我懒得接,下铺的胡陈陈每次跑去接电话就会失望的回头对我们说:“又是骚扰电话,冒充音乐台,还在里面敲脸盆,你说无聊不无聊。”
我们一起笑着让她拔电话线。
有一次电话响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洗脚,顺手接了电话听见里面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亲爱的听众朋友晚上好,调频一零一点三这里是江苏广播网,有个朋友为你点了首歌,下面欢迎您收听。”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声音好熟悉,所以我不动声色贴紧耳朵。
果然藏在男中音后面我听见另一个熟透了的声音在一边指挥:“兄弟们,快敲脸盆。”我想揭破他们的,可是被话筒里面的噪音震的耳朵里冒出一层一层的回音。
后来中秋那天我和小七一起出去吃饭,我假装不知道的抱怨:“最近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每天都给我们打骚扰电话,冒充江苏交通广播网给我们敲脸盆,所以每天晚上一到十一点我们就拔掉电话线。”
小七当时正在喝东西,他笑的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我仍然假装不知道的问:“男生就这么无聊吗?对了小七,你会不会也像他们那样?”
小七摇着手满脸心虚的拍着胸脯:“怎么会?”
我笑着点点头,在心里暗暗窃窃的骂:“你怎么不会?我就不揭发你,反正我又不接电话,你们乐意被胡陈陈骂我当然也不会让你们扫兴。”
那天晚上回来我跟她们说骚扰电话是小七打的,她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团结成统一战线,非要打电话去整小七,我说:“你们打吧,他们寝室除了他都是帅哥。”这几个丫头鬼精鬼精的反咬我一口:“九月,你是不是不舍得我们整小七啊?”
“是啊,别看九月平时假惺惺的,在她家七点面前不知道装的多温顺,你看一来就帮他洗衣服,洗了又不舍得还天天暧昧的挂在她自己睡衣旁边。”
我操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那天晚上,三个丫头守在电话机旁边等着熄灯,捱到熄灯吴雪就把电话拨过去嚼着舌头说:“这里是中国电信维修部,下面开始查询用户电话是否可以正常使用,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确定话机可以正常使用请按免提一”电话那头好像是徐君接的电话,在那头一个劲的傻按免提。
胡陈陈接过电话机说:“感谢你的配合。”那边客气的说:“不用谢,这是我们的义务。”苏菁巾接过电话说:“下面是智力抽奖活动,请您听好我的问题:‘现在有一只驴一只猪,请问屠夫是先杀驴还是先杀猪?’”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一下,考虑了很久才回答:“应该是驴吧。”我们一起对着话筒叫:“恭喜您答对了,猪也是这么想的。”
挂了电话那头都没有反应过来,到了十二点胡陈陈又拨通电话,那边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胡陈陈大声叫了一下:“别睡了,快起来小便!”
报复完,我们终于满意的入睡。
窗外远远的传来火车断断续续的鸣笛声,像支悠悠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