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关看着面前的白纸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头看了看正朝着他点头的白乐天和公孙小杏,眼里带着“你们是不是在逗我”的怀疑神色。
少年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想要再次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刚刚那股吹进他心里的灵力波动是不是真的存在。
而那原本静静躺在盒底的白纸却在此刻无风的餐室中飘了起来,恰好避开了白七关一握。
正如一夜春风来,飘上半空之中的白纸就这么在白七关一家人面前舒展。
像风中彩旗轻轻飘荡,白纸开始以一种恒定的速度折叠起来。
每一次挑转的间隔都完全一致,每一道折痕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轻薄的纸张无拘无束的在空中自由摆动。围在餐桌旁目不转睛的三人像是在看一出带着特定频率的精妙演出。
带着那种生命所特有的活泼,却又处处透露着如同始时钟内嵌合起来运转的齿轮般的精确。
一次又一次的折叠下,翻折的白纸开始显露出不一般的姿态。
似有清风相送,在空中摇曳翩跹的它飘过了白乐天的面前。压平的纸角相互对折,它露出了纸制花叶下卷好的花茎和托起花冠的弧形花萼。
当它飘过公孙小杏的面前,缀着的纸花花瓣一同向外翻卷,一片幽香弥散的同时带起一阵银铃般清脆的浅笑;
最后,当它飘荡着来到了白七关的面前时,面对着白七关希冀的眼神。成型了的纸花完全盛放开来。
那透露着点点青光的花蕊像是确认过眼神,认出了白七关正是那个先前满腹怀疑的家伙。花朵开始肆无忌惮的向外泼洒着那股独特的灵力波动。
的确是灵宠无疑了!
白七关张着嘴看着面前这优美而又富有几何感的纸花,突然怀疑起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不是活在梦中。
这是器灵宠吧?!
没错,这一定是器灵宠!
已经伸手按住自己胸口的白七关不得不借用一下物理的方法来控制自己飙120码的心跳。
这,这怎么可能呢?
器灵界不是早在30年前就因为一次百年难得一遇的灵力潮汐而关闭了吗?
这样稀有的灵宠,实在是,太,太…
一脸几个太都无法描述他此时的心情,混合着一脸震惊和痴汉神色的白七关下意识就要伸出手摸一摸那正散发着灵力荧光的花瓣。
也正是在此时,纸花的中心,一个繁复的符文阵势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在白七关猝不及防间,一只混合着星光和孔雀蓝,还带着点青色的小脚丫飞了出来,正中白七关的侧脸!
直接被这一脚踢歪过头的他瞬间从痴汉的云端被打入了一脸懵逼的泥地状态。
而那只被他的脸皮反弹回去的小脚丫在空中轻轻一点,便跃上了半空。
只见那曼妙的身姿轻盈的在空中转了个圈,凹凸有致的身段便完美的显现出来。那好似白玉带绿的青翠皮肤是由类似魂体一般的结构组成,带来几分雅致的同时也显俏皮之色。
而那交叠在胸前的双臂伸懒腰似的向后舒展着露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踹飞白七关的大长腿…无一不让人产生无限美好的遐想。
只是这一副盛大登场的样子下,唯有那头一秀发不太相配。
那刺猬头是什么情况?!
五瓣莲花花瓣似的朝天发型完全破坏了白七关先前青玉美人的幻想,倒让这不到30厘米的器灵魂体活像个不良少女。
翘起二郎腿来,坐在了白七关的头上,器灵魂体一出场就“震慑”的房间内的鸦雀无声。
只不过一人是挨打之后没回过神,而另外两人则是在相视之后,心有灵犀的第一时间伸手替对方捂住嘴,以防笑声的发出。
白七关看了看在眼前晃动个不停的两条小光腿,又看了看正拼命朝他使着眼色的白乐天,却自己先犹豫了起来。
偶然了解过器灵的白七关当然知道,要想和器灵缔结契约,直接将凝聚起契约灵宠的灵术施放在器灵的本体是毫无效果的。
唯有让器灵的魂体接受契约,才能够在灵和御灵师之间建立起联系,化灵为灵宠。
但摆在眼前的这一只器灵可是初次见面就踹了他一脚的“坏家伙”,面对这样的灵,他真的能完成契约吗?
白七关看着在自己手中起伏不定的灵力光辉,眼神很快坚定了下来。
自家人知自家事,白乐天和公孙小杏能在不知道他的灵力属性情况下,准备一只可以说是适合一切御灵师的器灵,这背后花费的功夫可想而知。
而另一方面,身具无属性,能完美兼容一切御灵师的器灵,就算在器灵界还打开的三十年前,也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更别提器灵界关闭的现在。
哪怕这只白纸类器灵的器胚脆弱的几乎不适合参加战斗也是一样,这完全无损一只器灵对于御灵师的价值。
更何况还有身为御灵师的自己啊!
御灵师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弱小的灵宠创造出适合它的舞台,来让它尽情挥洒出潜藏的最大潜力的吗?
“不论第一只灵宠的契合与否,作为进入御灵师门内的第一个伙伴,其都将深深的影响御灵师未来的发展。”
《御灵师训诫》中开篇的第一句话牢牢的被少年铭刻在心间。
但在这一刻,面对着围追堵截的恐慌情绪,踌躇满志的白七关坚定而缓慢的踏出一步,踏出了过去两个月供他藏身的心灵蜗壳。
似乎从故纸堆里重新翻出来曾经的意气风发,白七关在心间喃喃自语道:
“要是连这器灵中最底层的白纸之灵都能成为我白七关御灵师道路上的拦路虎,那以后还谈什么伏蛟龙训猛虎,谈什么披荆斩棘笑傲四方。”
“哪些珍藏了许久,传奇御灵师的海报也都趁早烧了得了。”
面对着过去两个月中完全不同的世事冲击,不知不觉中为自己设下囹圄的少年似乎重新在灰尘里找回了攀登高峰的雄心。
而静静等着白七关下一步动作的公孙小杏突然看见自家儿子脸上升起的熟悉笑容,顿时心中大定。
捏住在自己头顶坐了好一会的小光人光滑的脊背,任由它挣扎的把它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白七关的双手张开。
那几乎要沸腾开的灵力在他的并拢的两掌掌根处流转着。
带着几分雏鹰展翅似的艰难,努力的向外张着手指的少年极力让自己的动作像从清水里捧起一朵莲花那样温柔。
像是怕惊吓到面前睁大了它那宝石一般眼睛的器灵魂体,少年控制着灵力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动了起来。
像是卡帧的动画片,少年动起来的手指节奏多少显得有些僵硬,却有着固定的间隔,像机器是启动前的调试。
好奇的看着他的一灵两人不明所以。
好像是心有灵犀,在下一秒,白七关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一切都准备就绪,长舒一口气的少年看着手中摊开的灵力,眼神坚定的就是一折。那薄如白纸的灵力也顺从着他的指挥。
一点一点,白七关的动作开始变得赏心悦目。
而一直紧盯着他手中的白乐天这才回过味来。这小子竟然再用灵力重复刚刚白纸之灵折叠变换成纸花的过程!
不可思议!
像有人拂过了少年心中的琴键,沉浸在自己节奏中的白七关仿佛听见了一曲只有他能听见的旋律。
尽管手中焰火般升腾起的灵力每翻折一次,白七关额头上的汗迹就明显一分,但对折,压平,翻折,撑开,这些纸花在折叠时出现的每一个细节都在白七关的手中一一重现。
眼里像带着火,少年一点一点的在器灵魂体面前进行着属于他的表演。
像是在宣战,又像是在说服。
仿若截留下一片星空的灵力在折叠中逐渐显露出花的形态,带着绝不一般的震撼冲击着还没把手从对方嘴边撤下来的白乐天和公孙小杏,也让那像是星光青苔一般的器灵魂体愣了神。
注视着这神奇表演的白乐天逐渐回过了味来,他一拍脑门,想起白七关压根就还没学过契约灵宠的灵术。
所以…这小子是要效仿古人,直接用行动而不是灵术来慑服灵宠并和灵宠签订契约?!
不得不佩服自家儿子勇敢行为的白乐天也不禁露出了几分混合着担心的期待神色。面对有着现身时限的器灵魂体,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一旦尝试惹恼了这些小家伙,谁知道还有没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星空的花朵在白七关的手中慢慢绽放。
终于,奇迹没有出现。
随着激昂的情绪一同活跃起来的灵力对御灵师的控制力实在要求太高,只凭着仅能使灵力变的丝丝缕缕的白七关还远远不够,能做出灵力之花的雏形,已是超水平的发挥了。
灵力纸花原本清晰的折痕模糊了起来,花与叶直接的界限也一点一点的混淆,满头大汗的白七关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白乐天看了看满脸不甘神色的白七关也是在心中暗叹,但同时他也庆幸至少还有同白纸之灵签订契约的希望,看那正目不转睛盯着白七关手掌心的器灵魂体,想来器灵对白七关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这就足够了,就像想和心仪的女生谈恋爱,只见一面是远远不够的。
而白七关感受着自己近乎痉挛无法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手指,冰冷的理智告诉他,他失败了,到此为止了,但癫狂起的情绪却偏执到极点,带着他冲上了云霄。
他颤动的手指做出了超越极限的一折,最后一折。垂落的双手猛地攥紧,像是想抓住一片花瓣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的他几乎感觉不到了自己手指的存在,从一直持续的疼痛中抽离了出来,他知道,这是人体的保护机制,面对超越了神经耐受极限的疼痛,会被屏蔽,他也像他的神经那样闭上了眼。
“或许那花会一点一点的崩散吧,就像以前释放出的灵力那样,混成一团,变成星星点点飘洒在周围的环境里,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希望它是一条银河啊。”
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好久,闭着眼忘记了时间的白七关耳边公孙小杏传来的惊呼。
猛地睁开眼,白七关看着眼前这朵他以为早已经消逝的花,一脸怔怔。
那花中星空的蓝混合着青玉的绿,像舞会上摇曳起的少女的裙,正在不知从何处吹起的风中,亭亭玉立。
花下,伸手捧住花的青玉不良少女魂体,甚是不屑的朝着白七关鼓着腮帮吐着舌头做着鬼脸,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小手一挥,便将这朵花吞入檀口,整个人跳回了犹自在空中旋转的纸花。
光芒一闪,洁白的纸花飘进白七关的手中,只把一脸呆愣表情的白七关留在了原地。
空气安静了几秒。
激动的不住摩擦着白乐天手臂的公孙小杏红着脸兴奋的说不出话,一旁的同样激动的白乐天过了好一会才在一脸不明所以神色的白七关的注视下抚掌笑道:
“这大概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契约灵术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白七关一脸纳闷,却提不起自己的手,像往常那样,做一做他常做的挠头动作。
“这就契约成了?”
而对坐着,颇有些欣慰的白乐天却连连点头道:
“当然,不信你感觉感觉自己的魔因池,看看主池旁边是不是多出了三个副池。灵宠们都是很单纯的,只有认可了你才会帮助你。对了,小子,以后你也得好好帮着家里好好开开源,这白纸之灵可是花了咱们家不少银子。”
满脸好奇的公孙小杏见缝插针,插话道:
“这白纸之灵叫做什么?”
小心把纸花捧在手心,闭上眼开始感知魔因池变化的白七关,听到公孙小杏的话,转头一点一点的解析起刚从白纸之灵上流转过来灵力信息,沉吟了片刻道:
“折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