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聿乔并没有回到办公室，而是直直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连门也未敲。她的爸爸才是博亚的董事长，觉得自己上了年岁，已经很少去管理公司的业务了，把这些都统统交给余聿乔。他老人家平时就坐在办公室里，监管着公司微信公众号、官网等线上平台的运营。有时也会给公司的同事们改改稿。他和余聿乔虽是父女，平时却也很少相互干涉。
见到余聿乔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余董事长倒也没有觉得生气，指着办公室的沙发便让她坐。自己也坐下来就给余聿乔泡茶。
“沈林过来的事你知道吧。”余董事长还在慢慢悠悠地洗茶冲茶杯，余聿乔也不管他，单刀直入地便问了。
“知道。”余董事长只是淡淡两个字。
“可是他是我前男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多尴尬。”
“可是他要来我也拦不住啊。”茶已经沏好，余董事长便给余聿乔倒了一杯，等余聿乔喝下之后又缓缓地说，“晚上一起去跟一个客户吃饭，我订好桌了。”
余聿乔想到晚上跟未灿也约好了，眼底流露出一丝犹豫，她抬眼看向自己的爸爸，她的那些小心思却都被老狐狸知晓。
“很重要的客户，必须去。”老狐狸如是说道，余聿乔只得应承下来，然后给未灿发消息说明原因，还说改天请他和工作室的人吃饭赔罪。唐亭他们几个都是好说话的，也知道余聿乔是正经上市公司的经理，事情总要多一点，便也挥挥手说无所谓，还说下次吃饭还是未灿请，不能让弟妹破费了。
余聿乔没想到再次见面来的这么快，他坐在那里温柔地笑着，像从前的每一次。
余董事长一一给余聿乔介绍饭局上的各位，介绍到沈林和他的爸爸的时候，余董事长说：“这是沈林和你沈伯伯，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沈伯伯便热情地朝余聿乔招手，“聿乔都这么大了啊，好多年没见了，快过来让沈伯伯看看。”拉着余聿乔坐在他身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话，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沈林，“我都忘了，你们是高中同学吧，好像大学也是一个学校的，好久没见了吧！沈林他也是前段时间刚回国。你们聊你们聊。”便起身想让余聿乔坐在沈林旁边。余聿乔却笑了笑不肯动。
沈林也跟着笑了笑说：“爸爸，人家才刚来，又是女孩子，你一会儿让人家坐这，一会儿让人家坐那的。还让不让人吃饭啊，我换位置就好了。”说着一边起身和沈父换了位置，坐到余聿乔旁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余聿乔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不高兴，只好强撑着笑。
却又听沈林说：“也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跟乔乔联系了，今天去博亚拜访了一下余伯父，走得匆忙倒也没来得及找乔乔要个联系方式。”
余聿乔想，沈林这招可真高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也绝口不提他们早上的见面，拿着自己爸爸当幌子便遮过去了，真是滴水不漏。
果然对面一位王总便笑了起来，“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啊，余总你看人家主动成这样，聿乔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就算了，你可得提点着啊，说不定明年就抱孙子了。”
余聿乔却是面带微笑接了一句，“谢谢王叔叔挂念，可是我有男朋友了。”说着自己倒了一杯酒，“让王叔叔当不了媒人了是聿乔不对，聿乔自罚一杯。”余聿乔端起杯子，朝着那位王总的方向敬了一杯。
王总是长辈，原本就没有长辈同晚辈计较这几句话的道理。而余聿乔先澄清有男朋友后又主动敬酒请罪，把这件事处理得实在圆滑，王总对这个晚辈喜欢得紧，也笑呵呵端起酒杯。
余聿乔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她身旁沈林也端起了酒杯，“女孩子坐在我旁边，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喝酒呢，况且这件事因我而起，王叔卖我个面子，这杯我替她喝了。”
沈林又按住余聿乔的肩膀示意她坐下，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喝完酒还不忘自嘲两句，“我原本想着只要努力就能挖动墙脚，王叔这一说我连挖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句话一说，在场的人便撺掇着两个人加微信，说是都是青年才俊，做做朋友也不错。余聿乔这才加了沈林，其实她也有话要问沈林。
加了微信以后便马上给沈林发了消息：“当时在一起三年，你爸妈都不知道我们的事？”
沈林看到这句话只觉得内心被刺痛了一下，他说：“不知道。”
“好啊，沈林你真棒。”余聿乔回完消息便站起身，借口要去洗手间，就走了出去。
沈林也找了同一个借口，追了出去。
长辈们知道两个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觉得年轻人闹闹别扭，姑且随他们去吧。便又开始聊起自己的了。
“乔乔！”沈林很快就追上了她，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沈林，你离我远点。”余聿乔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我真是坐在你身边多一秒钟我都觉得恶心，我都出来了，你干嘛还要追出来。就好像我都放下了，你干嘛还要回来找我。”
说完这些话余聿乔却觉得心里的怒气更盛了，她也不想管自己多狼狈，这些年的委屈，她总要一点不落地让沈林知道：“你不好，你就是不好！不只是今天不好，在一起的时候不珍惜我不好，莫名其妙分手不好，莫名其妙回来找我更不好。你陪我过了一个高考，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就不该那么温柔，温柔得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了，后来呢？后来我分手后吃不下饭整夜整夜胃痛睡不着觉的时候你在哪里？后来我考雅思在雅思班里抬头写英语低头练口语都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你在哪里，后来我到了英国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一边看文献写论文一边哭的时候你在哪里？你都不在？你都不在你现在来干嘛？我怪你恨你讨厌你，因为你本来应该在的。”
她没有吼，她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却也说到声嘶力竭，说到最后一句“你本来应该在的”的时候，声音近乎沙哑。一直到沈林抬手给她擦掉眼泪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都哭了。便努力着想要将眼泪往回收，却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是没想过再遇见沈林是什么样子，她也想过自己失控的样子，却没想到失控得这么彻底。
为什么又哭了啊，为什么又哭了啊，明明知道他不会心疼的啊，哭什么啊。她上一次哭就是他们分手的时候，也是在他面前唯一哭过的一次，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心疼不是吗？
所以她才觉得应该把眼泪收住的，这么多年了还要再弄得这么难堪吗？可是想到在一起时答应过却未能履行的承诺，想到分手后他冷漠的样子和对别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度过的孤单，还要想到自己的难堪，在他面前始终不变的卑微和难堪，她越哭越厉害。
可是这一次，沈林抱住了她。
“对不起，你上次哭的时候，我没有抱你。”
其实沈林都知道，知道她上次哭的时候他没有抱她让她很委屈，还有其他的委屈，他也都知道。她爱了他六年，她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可是他也爱了她六年，甚至在她拼命想把他忘掉的时候，他还在爱她。包括现在，他也爱她。
他一直在等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
可是太晚了，他回来得太晚了。
余聿乔一把推开他，“沈林，请你自重，我有男朋友了。不是应付王叔的场面话，是真正的男朋友。”
是啊，他回来得太晚了，晚到她生命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男人。
余聿乔到洗手间补了补妆就回到了饭桌上，她回来的时候沈林已经在饭桌上坐下了，微笑地应付着其他人的客套话。
“他死心了吧。”余聿乔心想，然后又继续在沈林旁边坐下。
“乔乔，今天沈林喝酒了不能开车，你送他回去吧。他没跟你沈伯一起住。”余董事长看余聿乔回来了便通知了她一下。
余聿乔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他，眼睛里在说：“那是我前男友，你让我大半夜送他回家？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余董事长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头和其他人聊起了天，用这个反应告诉她，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我不认识他家呀。”余聿乔只好挤出笑容，又做出无奈的样子。
“没事，我地址发你微信了。麻烦你了。”沈林立马接上余聿乔的话。
“我有点路痴，不太会看地图。”
“我知道你路痴，所以没敢喝多，才比较方便给你指路。”沈林笑得温柔，就好像这件事的发生全然不是他唆使的一样。“麻烦你了。”他又加了一句，让余聿乔完全无法在这个场合下驳了他的面子，便只好咬牙应承下来。又想起今天跟未灿说过聚会的地点，怕未灿会来接，又给未灿发了条消息，说明自己今天得送喝了酒的客户回去，让他不用来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