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高地上来一个女孩。穿着香槟粉的吊带裙，露出白皙的两条长腿。长发披在肩上，就在高地上扭了起来。高地上人那么多，却独独她抓住了未灿的眼，她所在的地方好像有一束光，直直地打下来。其他地方或明或暗，或闪着霓虹的灯光，只有她那里始终亮着，她走到哪，未灿的眼睛就看向哪。
未灿之前也谈过两个女朋友，别人追，室友怂恿，他就答应了。可怎么没有感情，恋爱谈得跟开水一样寡淡无味，便也草草分手。而女孩站在那，未灿便尝到了心里的甜，尝到了心中热烈涌起的火。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要把她圈养起来，给我一个人跳舞。
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未灿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也才刚毕业，按理说还不到那种如狼似虎的年纪吧。
所以当香槟粉女孩从高地上下来的时候，未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抛下了一个人打游戏的孙杰从未灿的卡座到高地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跟上女孩却很容易，酒吧站着喝酒的人不是很多，而且女孩窈窕的背影确实挺好认。她坐在调酒的吧台前，正在等着调酒师调酒。
未灿走过去，看见她长发下露出来的半个侧脸，肤色白皙得像从牛奶里捞出来一样，双眸里原有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因为酒意显得朦胧，而更添了几分温柔。而眼下点着亮晶晶的眼影，是刻意做出的艳丽。这样截然不同的元素在她脸上竟然也融合得恰到好处。
未灿想起了今天白天在荣泰大厅里那个女孩，两张脸重叠在一起——竟然是她。
有些喜出望外了。
原以为自己居然一天心动了两次，却没想到心动的两次皆是同一个人。穿着职业装冷若冰霜的她，穿着吊带裙在灯光下炫目勾人的她，竟都让他这样魂不守舍。
成年人的世界里不怎么讲求心动，最先心动的那方总会输得一塌糊涂，未灿明白，却也做好了认输的准备，如果是她，输就输吧。
未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试探性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未灿，今天在荣泰大厦……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余聿乔闻声转过头，也有点震惊。白天在公司楼下匆匆一瞥的小帅哥居然又被她遇到了，这到底是缘分呢？还是缘分呢？她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灯光突然转到这边，未灿看清了女孩的脸。她喝酒的时候睫毛微微颤着，双颊因酒劲染上了两片红，唇上还残留着酒，像春天的清晨里花蕊初开，露珠将干未干的样子。
未灿看得入了神，几乎以为自己醉了。
余聿乔注意到了未灿的目光，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一点：“我这么好看吗？”
许是酒意作祟，声音没有初见时那么冷漠，软着声听起来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她说话的时候身上的酒气就混着香水味萦绕在未灿周围，音乐还在响着，他却只能听见余聿乔的声音。
他果真醉了。
未灿点点头，趁还有些意识便找余聿乔要了微信，她的微信名那栏就写着：余聿乔三个大字。
“你叫余聿乔吗？你好我叫未灿！”未灿冲她笑了笑，再次做了自我介绍。二十来岁少年的笑容清澈无比，带着未曾染世事的洁白无瑕，余聿乔看着他，居然有些晃了眼，便淡淡地点头。
气氛又冷了一下，少年再一次手足无措，看了看周围又找了个话题：“哦对了，你一个人来吗？”
“和朋友来的，我只是找不到路回去。”
“嗯嗯我也是。”未灿回答完又一下子尬住，他实在不懂得应该怎么和女孩聊天。“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是心情不好吗？”
余聿乔想了想，小孩子的世界果然很单纯，喝酒哪有什么理由？不喝酒才需要理由。无聊就喝了啊！又想到今天他的狐朋狗友莫名其妙就要拉她去喝酒，她今早的飞机刚落地，刚刚开完一个会，就被抓了过来，然后她们各自玩各自的，真是没趣。回去之后一定得把她们都给千刀万剐了。但是看着眼前纯洁的少年，便做出委屈的样子。
“嗯嗯心情很不好。我今天早上刚回来的。早班的飞机，一回来就开会，开完会换个地方开会，开完会再换个地方开会，谈合作好累啊为了几个钱天天伺候那些龟孙子。提这个条件那个条件，合同改了又改，改了又改。”
未灿心想，原来打工也不容易，在豪华大楼上班也有压力，便出言哄她，“你是客户多不容易，我是没客户不容易啊。我是自己开工作室的，没事的，人生不总有坎坷吗？”
转头一看，余聿乔哭了。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未灿回想起来其实有点迷茫，余聿乔却是清楚得很。
余聿乔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窗边，肩很宽，标准的直角肩，很漂亮的手臂肌肉、很漂亮到腰线，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年轻男人果然活力十足。
其实余聿乔没有喝断片，借着酒劲撒娇耍赖罢了。反正这本来就是她的强项，只不过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罢了。她今年二十九了，下个月过完生日就三十了。按照她这种恋爱谈不长久的性格，她本来也不对恋爱报什么期待了。可是未灿出现了，青春、阳光，像一阵春天的风吹到她这片枯朽的树林中。她以为和他失之交臂了，可是他又出现了。她便情不自禁了。
最重要的是，她趴在未灿肩头哭的时候，少年身上的气味格外熟悉，熟悉得让她心动，又让她心痛。她看着未灿，恍恍惚惚地眼前便出现了一张脸。
可不能再想他了，却还是找了一个和他那么相似的男人。
而未灿却觉得从太阳穴到涌泉穴都突突地疼，他醒来之后实在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于是比余聿乔早醒一步的他走到窗边开始思考。
“站那里吹风不怕着凉吗？”余聿乔开口。这是她第二次主动跟未灿说话。
未灿回过头，眼里有点不知所措。
余聿乔仔细地看了看未灿。他是属于很白的那种男孩子，像从牛奶里捞出来的那种肤色。显得眉毛愈发地黑。他的眉毛也很粗，但是不像有的人，粗得像一堆野蛮生长的杂草，单看还带点凶相。未灿的两道眉，眉尾切出来锋利的角。余聿乔想到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对男主眉毛的描写——剑眉，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未灿的眼窝比自己还要深一点，看起来就像兜了一汪清水，干净地让人想掬一口清泉，可是又很深，一靠近就会溺死在里面。鼻子很挺，山根很高，着实让余聿乔羡慕。两片唇未点过胭脂，却透出自然的粉，薄薄的，却总是带着笑。
两次见面都只是匆匆一眼，都觉得他长得真好看啊，仔细一看发现他真的真的很好看啊。脸上每一寸都好像是经过精心雕刻的。可是余聿乔依然没有给他太多的热情。
“你赶紧去洗澡吧，洗完就可以走了。”余聿乔拿起床头边的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这确实是余聿乔的心里话，她可没打算和未灿谈恋爱。即便未灿年轻、长得帅、身材好、身体好。但是目前的她实在对于恋爱没有什么渴望，即便她已经有好几年的空窗期了。余聿乔觉得这样的自己还和年下谈恋爱，那不是注定倒霉吗？
“就……就这样？”未灿的意思是，我就这样走了，你不让我负责？这算怎么回事？这个女人真是每次都让他手足无措啊，专门克他的吗？洗完澡就走，这不就是？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余聿乔淡淡地回答，然后拿出手机一顿操作。
未灿一开始还莫名其妙，等到手机里弹出来收款信息之后，他瞬间明白了。
余聿乔看着未灿没有收款，却也没有任何动作，抬了抬眼皮说，“干嘛，你不洗我就去洗了。”
“不用了，你去洗吧，我要走了。”未灿有些生气，他以为两个人皆是情动，没想到对余聿乔来说只是消费。未灿一边穿衣服一边偷眼看余聿乔，她低头玩着手机没有看他，却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索性用被子蒙上头。
过了一会儿在被子里的余聿乔听见房门“啪”一声关上的声音，“真的走了？”余聿乔喃喃自语，好奇着从被子里探出个头，看到未灿又站在眼前，明白刚刚的关门声只不过是未灿走到门边把门关上了。嘴角勾起一笑“怎么又回来了？”
未灿看着她，脸上带了些怨气，然后举起手机“这个，退给你！”
余聿乔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一看，她刚刚转给未灿的一万块显示已退还。她看了一眼未灿，明明吃亏的是她，她都不计较，为什么小孩子还要计较呢？二十来岁的男孩子真让人看不懂。余聿乔叹了口气，“你们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吗？幼稚死了。”
“我已经成年了！而且毕业了。”未灿有些不忿。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余聿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回生二回熟。走过来双手捧住他的脸，示意他认真看自己，“你不是小孩子了，那你就向我证明你自己。”未灿看向她，她眼里又带着一丝笑意，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