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余聿乔开口,声音开始变得沙哑,仅仅说了一个字,又闭上眼摇了摇头。
未灿没有再说话,余聿乔感觉自己手上一空,睁开眼,未灿已经朝着门口走去。
他第一次,抛下了她。
余聿乔知道他该是伤了心了,想追上去留住他,可是脚却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怎么样也动不了,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余聿乔手上还提着要给他的生日礼物,可是要送的人就这样被她气走了。余聿乔蹲下身把礼物放到地上,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就这么一直蹲着。心就像一张纸,一点一点被人揉皱,攥在手里,一点空间都不留。
疼得喘不过来气。
第一滴雨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没有察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雨了,雨却已经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了。
南方雨量大,一下便是倾盆的大雨,还带着夏末秋初的风。墙上他们的合照被吹落,掉到地上便被随后落下的雨埋了起来,蛋糕在雨里化得不成样子,奶油混在雨水里沿着桌角流下,摆成两排的烛台被浇熄,中间的棉芯一下子焉了头,未灿掉在地上的玫瑰花也散了架,在雨里零落着,花瓣被吹得到处都是,一下子失去了颜色,有几片被吹到了余聿乔的脚边。
余聿乔把头埋起来,只是哭。顾不上的头发被雨淋得直往下滴水。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夏天的衣服薄,淋了雨一下子就贴在身上,也往下滴着水。雨将寒气一下子过到了余聿乔的身上,激得余聿乔不停地发抖。
余聿乔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然后才慢慢站起身。下到三楼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就拐进去看了一眼。
三楼是餐厅,铺了白色的桌布,边上细细地绕了金线。桌上的玻璃瓶里斜斜地插着一枝鲜红的玫瑰,不同于在雨中零落的那一束,它此时还开得娇艳,花瓣向四周奋力绽开。还有白色的烛台,烛火在暗黄的灯光里慢慢摇曳着,酝酿着浪漫的情调。然后便是桌子两边整整齐齐地摆好的餐具。
应该是未灿准备着求婚成功以后带她下来吃饭吧。未灿估计也没想到会被拒绝吧。余聿乔心里一凉,又慢慢下了楼。
这一路本该很慢,却又很快到达了。路上没有什么车,她就沿路听着雨水落在车顶的声音,风呼啸吹过车窗的声音,脑子里再没办法思考其他了。
她站在家门口,想着待会儿怎么跟未灿道歉,要说什么未灿才会原谅她。余聿乔心里有点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灿。自己干嘛要那么倔强呢?为什么就是不能够先答应他,把未灿气走了,这下可好了。
可是打开门,一片漆黑。
未灿没有回来。
余聿乔的手放在开关班上,止不住地颤抖,此刻她心里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多希望开了灯以后未灿就坐在沙发上啊,吹胡子瞪眼地指责余聿乔为什么没有挽留自己,还过了那么久才回来。她就可以撒个娇,两个人又和好如初。未灿就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帮她吹干头发。
越是生出这些期待,就越是不敢开灯。开了灯之后若是空荡荡的一片,那心一下子就会沉到最底了。
“啪”余聿乔打开灯,沙发上空荡荡的一片。
未灿加班和备考的时候她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回来,现在想想那时候空荡荡的屋子也没有什么,至少知道今天之内未灿会回来,晚上两个人还是会相拥而眠。现在想想未灿要是去留学了也没什么,虽然有十个月她回来的时候都是这空荡荡的屋子,可是至少过了十个月,就回来了,木槿花开花的时候他们又可以携手在开满木槿花的街道上走,抖落的花瓣洒了他们自身。
可是现在呢,余聿乔甚至不敢说,他明天气消了就回来了。
余聿乔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他的衣服都还在,应该还会再回来拿吧。
淋了那么久的雨,余聿乔觉得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从骨子里一截一截地生出凉意,骨和肉一起冷得发抖。可是心里还是苦闷难解,余聿乔到楼下便利店买了几罐酒。卷了个毛毯坐在房间飘窗上。
给未灿准备的生日礼物又被她带回来放在床头柜上,她出门前认认真真弄好的包装,被雨淋得皱巴巴的,还陷下去了一块。和未灿住在一起还要瞒着他拼乐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她一直把乐高放在公司,工作完就在公司拼乐高。一直等到未灿生日的前一天才拿回来偷偷塞在化妆桌柜子的最里面。余聿乔又从飘窗上下去,打开包装,有几滴雨渗过包装滴在了他们那艘爱情的贼船上。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谁不愿意上这艘爱情的贼船。
看来是她吧。
余聿乔觉得有点讽刺,又坐回飘窗上,打开一罐啤酒,啤酒泡儿就咕噜咕噜地冒出来,许是刚刚在路上晃到了。
入嘴便是从喉咙一直漫到胃里的冰凉,有些啤酒顺着脖颈滴进了衣领。内外都是凉,余聿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又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两罐啤酒下肚余聿乔就觉得脑袋发昏,晕乎乎的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余聿乔有点诧异自己今天怎么这么不胜酒力,门外仍是一点动静的没有,等的那个人一点都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真是的,又被抛下了。”余聿乔喃喃自语,神情凄凉。也懒得卸妆,趴到床上就睡了。
余聿乔坐在飘窗上,楼层太高所以看不清楼底的情景,不然她就可以看见,未灿站在楼底一直看着她房间窗口的方向。
未灿离开别墅后就打了电话约了唐亭他们出去喝酒,准备喝一个不醉不归。喝到一半凌沉舜接到了言桐的电话,小心地瞥了未灿一眼才出去接电话。未灿知道凌沉舜和言桐的事,虽然后来没有再问凌沉舜他们的进度到底到哪里了,可是总归是到了可以合情合理打这个电话的地步了。他心里有些酸,明明是因为他和余聿乔,所以凌沉舜和言桐才会认识的呢。现在他们两个嘘寒问暖的,他却孤家寡人借酒浇愁了。
“说了要来接我你今天怎么又突然不来了?”言桐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问。
“未灿失恋了,我陪他喝酒呢。”
“未灿?”言桐一下子愣住了,“傻乔什么也没跟我说啊。他们两个怎么了?”
“未灿跟余聿乔求婚被拒绝了,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两个月呢。”凌沉舜照实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今天还是他生日。”
言桐想起来余聿乔好像说过最近未灿要过生日的事,还在群里询问过她们的意见呢。细细回味了一下凌沉舜说的话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求婚了?”
“对啊……”凌沉舜并没有觉得言桐这么大的反应有哪里奇怪,毕竟求婚还是个挺大的事。
“靠!”言桐怒骂一声,“你让未灿接电话。”
“快点!”凌沉舜犹豫了一下,言桐见他没有反应,又催促了一下。
凌沉舜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乖乖地把手机递给未灿,“言桐有话跟你说。”
未灿也觉得莫名其妙,接过手机又是言桐劈头盖脸的怒骂,“你怎么就跟傻乔求婚了?她还不想结婚啊!”
未灿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家长都见过了,年龄也到了,先订婚有什么好拒绝的,又不是马上要结婚。”
“她恐婚啊。”
“可别提了吧,恐婚也是借口?恐婚不就是结婚前的一种心理,又不是不能克服。”
“你真是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那你还没帮她克服,你求的哪门子婚。”
言桐给未灿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余聿乔的。
余聿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学跳民族舞,别的小朋友在小区里面玩滑滑梯和沙子的时候她在舞蹈室里压腿练基本功。一直跳到初中的时候又开始接触爵士。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是要跳舞的。
余聿乔的爸妈是高中同学,谈了一段浪漫的恋爱两个人才决定结婚。余聿乔的妈妈并不是当地人,为了余聿乔的爸爸远嫁到他们这里来。她偶然听妈妈的朋友提起过,爸爸妈妈读高中的时候并不是一个班,那时候没有手机,下课的时候两个人就在走廊里偷偷地交换纸条。余聿乔听着楼下爸妈的争吵声,怀疑了一下这段故事的真假。
她问华沁如女士:“你和爸爸真的是相爱才结婚的吗?”
华沁如女士说:“是的。”
她又问爸爸:“你和妈妈真的是相爱才结婚的吗?”
爸爸也说:“是的。”
可是自余聿乔记事起,他们的感情就一直不太好,这是余聿乔恐婚的开始。
余聿乔小学的时候同学还在看童话故事言情小说,向往故事里的美好爱情时余聿乔就会走过去冷笑,“你们不想想为什么书里从来不写婚后生活吗?因为结了婚就会变得很糟糕,两个人就不会相爱了。”
因为她的耿直,招了不少懵懂女孩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