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聿乔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被识破的尴尬和窘迫让她无所适从，找了个借口便想掩饰过去，“没有……我只是太忙，很难去注意到这些。”
说完抬头看了一下未灿的脸色，猜测自己说的谎到底有没有骗过他。但是未灿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应该是骗过去了吧。余聿乔想。
“只是今晚电应该是不会来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未灿知道余聿乔胆子小，又怕黑。听了这话果然就开始慌乱了。
“为什么？我交过电费了啊。”
“可是工作人员又还没上班。”其实并不一定，有的小区缴费后不久就会来电，没有工作人员也一样。但显然余聿乔不会知道这种事的，更何况未灿在检查完电路没有跳闸之后，一下子就知道了一定是欠费才停电的，随手就把电闸拉下来了。这样不管怎么样，电都不会来了。一想到这里，未灿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又迅速藏住。
余聿乔一下子便往后靠，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在一片黑暗中又闭上了眼睛，“那怎么办啊。”
“我晚上留下来陪你。”未灿说得自然。
“不要，我们已经分手了。”心里怎么会没有爱意了呢，可是余聿乔有自己的考量。从商从政两者之间必然会再出现矛盾，再者她总觉得她不想结婚他们怎么样都会不得善终，就不要白白浪费这些年了。
“这么黑，你一个人可以吗？”未灿最懂她的弱点。
余聿乔果然犹豫了。
“我睡沙发，我们分手了，我有分寸。”未灿以退为进。
余聿乔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一个人睡确实也害怕，反正未灿在外面，如果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先把他抓走吧。心里便同意了这个主意。
未灿在床头为她点了一根蜡烛，小心叮嘱着晚上睡觉可别不小心弄倒了。
余聿乔不想理会他，只觉得自己一个成年人了，还担心这些实在是杞人忧天。也不管他便自顾自钻进被窝，示意他自己现在就要睡觉了，请他马上出去。
“现在才八点，你这就要睡了？”未灿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我八点就是得睡觉。快出去。”
未灿转身正要走，又听见余聿乔的声音说，“等等！”
未灿回过头有些惊喜，“我今晚可以睡这儿了？”
“你想得美，衣柜里有床毯子拿去盖吧，冻死了我不会赔你医药费的。”
未灿立刻丧了气，打开手机手电筒，又把手机叼在嘴里极为艰难地去抱毯子。
余聿乔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帮他一下，至少帮他拿个手电筒。脑子里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大男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吗？才长这么大个了。”脑子里两种声音交叠在一起，最后是后面的声音赢了，她没有动。
“我走啦？”未灿拿好被子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声音里透露着哀求。
她用被子蒙住头，假装没听见，接下来便听见未灿轻轻关门出去的声音，充满了失落。然后又听见他朝客厅走去的脚步声，脚步声停了，她猜着他可能是坐到了沙发上了。
余聿乔深呼一口气，赶紧闭上眼睛。可一闭上眼睛未灿的脸便在脑海里来回晃，心里也痒痒的。翻来覆去总觉得怎么睡都不对，今天的床好像太硬了，被子也冷冷的盖着不舒服。
“也是，现在才八点怎么可能睡得着。”余聿乔想到这里突然原谅了自己，又算了一下，就算是十一点睡着了，那也得这么躺着三个小时呢，多难捱啊。
然后就听见外面似乎是未灿起身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余聿乔心里更乱了。
“看个电视吧，”余聿乔想“看一部电影三个小时就过去了。”拿起手机才发现电量只剩百分之三十。余聿乔放在手机翻了个白眼，再看看热烈跃动着的烛火。
屋漏偏逢连夜雨。
烛火尚且有那么强的生命力，自己现在的处境跟死灰一样。
想了想还是点开了微信，刷出来未灿几分钟前刚发的朋友圈。简简单单地分享了一张照片，没有配文案。
而照片是她家的阳台看出去的夜景。
人家说穷人眼里的风景和富人眼里的风景是不一样的，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比如说像余聿乔家这一片就是典型的富人区，寸土寸金。往阳台看过去，能看见本市最标志的建筑物、最大的商场，本市最繁华的风景。
所以从照片中的夜景就可以看出来拍照的地段，照片拍摄角度较低，那就只有别墅区能拍到这个角度了。
而最明显的在于，认识余聿乔的人就可以从阳台栏杆、窗帘、阳台地板砖的样式推测出来这是余聿乔家。
余聿乔想到这里感觉头疼万分，更是睡不下了。思虑了一会儿还是给未灿发消息：朋友圈删掉！
句末加了好几个感叹号来表达急迫和她的愤怒。
余聿乔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未灿回的消息。
“该不会真的这么早就能睡着吧？”余聿乔想，客厅里确实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怨，“年轻人就是好啊，想睡觉就睡觉，想熬夜就熬夜。”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拿起床头的蜡烛推开房门走到客厅去。
客厅静悄悄的。
她喊了一声，“未灿。”没有人应。
于是又大着胆子走过去。未灿的呼吸均匀有力。余聿乔借着蜡烛的光照了一下未灿的脸，她确实好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未灿了。烛光下他的脸比平时看起来柔和一些。
余聿乔蹲下来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浓黑锋利的剑眉，幽深的眼睛此时正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覆在上面，高挺的鼻子仿佛玉雕而成。唇上还有一些青涩的胡渣。
她有好多次在未灿脸上看见胡渣。未灿很爱干净，在外面的话是不允许自己脸上有胡渣的，可是有时候未灿一熬夜，她早上醒来就可以从他脸上看见刚刚冒出来的胡渣，也拿着自己的修眉刀帮他刮过很多次。
那段日子真的美好，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吃饭睡觉都在一起，两个人的生命也重叠在一起，好像两个人的时间里只有彼此。后来却像掌纹，在千丝万缕的相交之后，往两个方向延伸。
她叹了口气。
还是那么熟悉的脸，他好像没怎么变过，可是又好像更瘦了一些，双颊陷得更进去了，棱角也更分明了，好像还稍微黑了一些。
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更成熟了一点，更像一个男人了。
余聿乔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源于何处，想得入了迷没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脸。下一秒便立马收回手，却总觉得那只手还发着烫。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也不明白。成年人应该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的。
余聿乔又看了他一眼，未灿似乎没有因为这样被吵醒，便放下心来。害怕自己再情不自禁做出来什么事，还是赶紧回了房间。
未灿听见关房间门的声音便睁开眼坐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其实他没有睡，也看到了余聿乔的消息。照片是他故意拍的也是故意发的，余聿乔发来消息就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才不回她消息呢。他才不想删呢，而且不回消息才会让余聿乔出来找自己。
标为未读后又放下手机继续躺着假寐。果然，他对余聿乔了如指掌，料到了她的每一步。
其实他还有另一个目的，但目标不是余聿乔。
凌沉舜和他谈过，关于李妙的那条朋友圈，关于李妙和沈林。
他当时气昏了头并没有仔细思考，后来想想也觉得奇怪。李妙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不小心发出来余聿乔和沈林在一起的照片？这不仅是他介意的，也是余聿乔介意的，余聿乔很讨厌别人误解她。
如果余聿乔故意和沈林一起跨年，那更应该千方百计瞒着自己，怎么还会让李妙发出来。
答案只有一个，李妙是故意的，并且余聿乔不知道她发了这样的朋友圈。
凌沉舜和他谈话的时候，他的这些想法便得到了印证。
其实未灿不是很明白，如果李妙喜欢沈林的话，他和余聿乔在一起，李妙才更有机会啊。后来想想有的人的爱可能更偏向成全。一种矛盾的成全。既不想余聿乔离沈林太近，又为了讨好沈林去撮合他和余聿乔。后来的爆发可能在于余聿乔，她不愿意和沈林在一起，李妙就也不想让她好过。
借着到余聿乔家来拍了这张照片，他也想让李妙知道，他回来了，并且此刻和余聿乔在一起。更重要的是，沈林也会知道。
李妙如何他才不管，他只想让沈林死了对余聿乔的这条心。
这大概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他们会用朋友圈挑拨，他也会用朋友圈让他们死心。
沈林确实知道了。李妙轻飘飘地告诉他：“余聿乔和未灿似乎是复合了，未灿在余聿乔家过夜了。而你呢，你是我孩子的父亲。”
沈林觉得眼前的李妙陌生极了，甚至有些变态。他抽完了三根烟也没有抬头看李妙一眼。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