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觉得我都那么大了还那么幼稚很奇怪啊？”余聿乔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总这样，我有的时候还是挺高冷的。但是我可能被宠坏了，特别能撒娇。”然后就滔滔不绝地给未灿讲起了她的家族史。
余聿乔的爷爷奶奶特别想要个女儿，可是连生两个都是儿子。那个年代流行生好多个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奶奶没有继续再生了。她的爸爸是长子，余聿乔出生的时候可把爷爷奶奶高兴坏了，再说她的叔叔，是不婚主义，所以也没有孩子，余聿乔变成了他们家族唯一的孙子辈，自然就备受宠爱，她快三十岁了还被当成小女孩一样宠着，她也就觉得自己是个小女孩，想要什么撒撒娇，讨厌什么扁扁嘴。
但是她的爸妈却都相当严厉，所以她在外面总表现得像个大人，才形成了这样的性格，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回到家就想做小公主。
她说话的时候未灿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指手画脚，绘声绘色地讲自己的经历，像参加幼儿园讲故事比赛的小朋友。未灿觉得她可爱得很，也珍贵得很，一时间情不自禁便将她搂到怀里，“很好啊，以后多撒娇，我喜欢你对我撒娇，在我面前就不要假装了，开心做自己就好。”
这样的话对余聿乔太受用了，她把头埋进未灿的怀里，再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对了！”下一秒余聿乔就从未灿怀里钻出来，抬起头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我们去喝奶茶吧！有个奶茶特别好喝，只有A市才有，我毕业了才知道的。还要去逛饰品店，我读大学的时候最喜欢逛饰品店了，但是饰品店也有好多小情侣，他们手牵手，显得我像一条狗。”
讲到这里她又失落地垂下眼帘，哀怨的神情真的像极了一条小狗。未灿的心都要化了，“去，都去。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去。”说着未灿突然想到什么，打开钱包拿出一张红彤彤的钞票，“这个给你，付现金是不是有感觉一点。”
余聿乔开心地接过钞票，一百块不多，但是在大学街内却很够用了。确实现在很少使用现金了，她在公司接触很多客户也很少会用到现金，一般都是刷卡或者记账。她见多了数字在几个账户间不断转移，再看见现金便开心得开了花，这花一直从心里开到了脸上。看见现金的欣喜还在其次，和年轻小男孩谈恋爱的快乐才是最主要的。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大学生，下了晚课和男朋友出来吃夜宵，真真是完成了她对校园恋爱所有的想象，上天果然待她不薄。
但是显然未灿不能领会她首要的快乐，以为她是见了一百块就乐得掩盖不住笑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小财迷。”
余聿乔喜欢喝的那家奶茶店很好找。大约是奶茶比其他小吃都受大学生欢迎，这家奶茶店的店面很大，还有专门的休息区。余聿乔点完奶茶就去找位置坐了，未灿站在取餐处等奶茶。
拿到奶茶后看到余聿乔站在桌子前面用力地朝他挥手，生怕他找不到自己。未灿也挥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就看到余聿乔放心地坐下了。他走过去放下自己的那杯奶茶，帮余聿乔弄好吸管，正打算递给她，这时候一个坏主意在心里酝酿出来。
未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问，“我这么辛苦你要怎么表示？”
“谢谢？”余聿乔有点疑惑。
“错了，你失去这杯奶茶了。”未灿把奶茶微微举高。
余聿乔实在没办法理解他这么幼稚的行为，他举的这个高度，她踮踮脚也可以拿到啊，开什么玩笑，把她余聿乔当成什么人了。奶茶要紧，余聿乔站起身就要去拿未灿手上那杯奶茶。果然，她微微踮脚，一伸手就拿到了。谁知醉翁之意不在酒，未灿原本也不是为了不让她拿到奶茶才说这句话的。在她拿到奶茶的同时，未灿反抓住她的手，弯下腰，在她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好了，现在也不觉得辛苦了。”
余聿乔的脸一下子红了，这可是公共场合啊！完全忘了他们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这样了，拿过奶茶低头喝了起来。
“好啦，不逗你了，一边逛一边喝吧，你不是还要去逛饰品店吗？”
余聿乔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其实余聿乔只是对逛饰品店感兴趣，对买里面的东西却没什么兴趣，逛了一圈就出来了，却被外面卖气球的吸引了眼球。
“你喜欢那个吗？我们去买。”未灿顺着她眼睛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卖气球的小贩，气球做得五花八门的，最近流行的卡通形象的气球都有。小贩身边围着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闹着。
“嗯，觉得布朗熊可妮兔很可爱。”余聿乔出神地想着，便随口一答，后面反应过来又摇摇头笑道，“不要买了，那是很小的小孩才玩的东西，而且也带不上飞机呢。”她觉得再多呆一分钟未灿就要冲过去买气球了，便赶紧拉着未灿走。
“我们赶紧回去吧，也不早了。”
“走回去吧，你很久没回来了，也很想念这里吧。”未灿提议，余聿乔想了想，也同意了。
于是他们就从热闹的大学街走出，前面的路就极为冷清了。路灯是懒洋洋的黄，撒下的光雾茫茫的，好像带了些倦意。他们沿着路边走，从这个路灯走到下个路灯，走过一段昏暗，又接着一段光。
“其实我也有回来过，刚毕业那年。还有几次因为公司的事情，除了毕业那年都是匆匆来匆匆去了。自己一个人，也不太爱逛着什么，总不能拉着甲方逛夜市。”她轻笑道，脸上有刚刚剩下的快乐，有现在的失落和后悔，都混在一起，被雾蒙蒙的灯光罩着，“都不知道现在变化这么大了啊。”她说完这句话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这个变化，我也再没回来过了。不过比你晚三年离开。只是以为你没来过，想带你去看看，所以临时做了做功课。”
“其实，我在梦里回来过很多次。大家都觉得我过得很好，本科毕业后就留学，留学归来就到家里的公司上班。什么压力都没有。但是其实很累。”余聿乔讲到这里的时候看了未灿一眼，她在想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处境，他刚毕业，她的难处会不会让他觉得不敢面对未来。但是她今晚突如其来的难过太强势了，像压抑了好久爆发的洪水。明明筑起来高高的堤坝，却被洪水越了去。洪水依然涌进小村庄，冲垮房子和田野。
余聿乔继续开口说道：“我经常做梦梦见我还在读大学，烦恼的事只有三餐和期末考试，还有一群朋友一起玩，我们要做的事都一样，一起吐槽不喜欢的老师，一起笑今天发生的趣事。毕业以后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在为自己忙碌和奔波。我每天一睁眼就是，公司财政什么时候要上报，为什么这个月业务量跟不上来，拿不下来的客户怎么办，到底是员工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对不起。”她话还没说完未灿一把抱住了她，“我曾经无心问过你，你是经理为什么还要借酒消愁崩溃大哭。对不起，是我当时不够体贴，不够谅解你。但是乔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抬头看一下未来，你的未来有我。虽然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帮你解决，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两个人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至少不那么孤独。”
此刻的余聿乔也不能确定，未灿一定就是陪她走完这辈子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在这里，她就有了寄托。她知道即使她在黑暗中发出声音，他也会有所回应，这就够了。她要解决的问题很多，她都可以解决，她要的只不过是在茫茫黑暗中的一个回应罢了。
“诶，乔乔你看我的背怎么了，突然好痛，刚刚被撞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淤青了。”未灿一句话把余聿乔从感动中拉回，未灿看着瘦弱其实很强壮，所以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可以把未灿撞到淤青，半信半疑地绕到未灿身后想帮他查看伤口，未灿却从里面的背后掏出来一枝玫瑰。应该是她去厕所的时候未灿偷偷买的，有些被压坏了，但她仍觉得美得娇艳。
“我百度了一下‘何当共剪西窗烛’是什么意思，还是没有明白。又问了很多朋友为什么飞机要坐夜航，后来他们告诉我，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你看到了好的东西，所以想分享给我。我也是。玫瑰很美，我知道你可能见过更美的，可是这一刻，我依然想把这份美分享给你。对不起，气球带不上飞机，但是我想给你的快乐留一点证据。虽然玫瑰也会枯萎但是回忆不会，以后不能回来的时候，你看到玫瑰就能想到这个晚上，你很快乐。”
余聿乔想到她问未灿“何当共剪西窗烛”的时候，觉得自己完了，她可能一不小心爱他爱得有点多，不然为什么心心念念都是他，目之所及的浪漫都想分享给他？今天她确认了，原来他也是，爱她很多，把她当成孩子宠着，目之所及的浪漫会分享给她，费尽心思换她的快乐。
他回应她，不仅回应她黑暗中的孤独，也回应她所有的爱意。这样最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