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于禁收到一封战书。
“明日决战?”,于禁不相信似的又看了一遍,战书上面的确是这四个字。
荆州军使节点点头,平静说道,“天天僵持有甚意思,空耗精力。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一战定胜负,不知于将军敢不敢呢?”
“呵呵,你的激将法一点也不高明”,于禁双眉微微一挑。
不过,僵持这么多天,耐心快消磨殆尽,荆州军提出决战,正和他心意,又看了眼战书,抬眼对使节说,“告诉你家娃娃统帅,老夫应战!”
待使节走出后,于禁询问陈副将,“最近几日,荆州军是不是又增兵了?”
“除了昨天新到的两千夷兵,再不见有别的援军。”
“查探得可仔细?别又像三天前,半路杀出来一千蛮荆,功亏一篑。”
于禁想到这个,火就蹭蹭地往上蹿,多好的机会,却白白浪费,自己的半个鼻子也赔了进去!
“大人放心,我将斥候侦探的范围又扩大了二十里,专门有人看着夷人部落。”
“好”,于禁称赞一声,“你办事,我是放心的,顿了一顿,又道,“荆州兵为何突然下挑战书?当真奇怪。以他们的实力,和老夫斗阵,那是以卵击石。为何自找死路?不想明白这个,总是难以安心。”
“属下以为,他们是不得不如此。将军立营寨于三峡口,已封锁了荆州入川的道路,益州的人也出不来。等过几天东吴水军肃清长江沿岸,刘备的人更是没有机会进出。属下猜想,对面荆州兵是想趁早打败我等,好占领三峡口营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军粮不多了。此地多崇山峻岭,土地贫瘠,属下探听历年都是荆州向这里运粮,才没发生饥荒。如今对面前前后后募集五六千人,军粮消耗可不小。他们筹借的那点军粮没多少了,再过得几天,饿也饿死了他们。”
“唉,若不是你我身处嫌疑之地,困死他们倒是个好法子。可一天不拿下他们,捉住杀死吕据的荆州兵,东吴对我的怀疑就多一分。哼,他们想决战!正合老夫心意。”
“他们已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明天他们是来拼命的,大人要仔细斟酌。”
“燕谋放心,呵呵,穷鼠噬猫,什么人先上去挡刀,你先在心里思量下。”
第二天中午,西北风大作,荆州军依约从峡谷出来,谷口二里外,摆开阵势。
于禁大营前,陈副将在发表战前演说,鼓舞士气。
本来这项工作,该由于禁主持,可他三天前被射断鼻梁后,说话鼻音严重,就交给陈副将负责,包括今天决战的具体指挥,于禁只在一旁监督看着。
“大都督下了赏格,捉住关家人的,赏银万金!兄弟们,这么多的钱财,十辈子都花不完呐!我们回不了曹魏啦,今后只能在东吴安家,若想出人头地,只能拿战功来换,前面,荆州军,就是我们的战功,就是我们的赏银!”
陈副将的动员演说,并不高明,可一众将士,还是听的振奋,赏银实在太多,还有其他战功奖赏。他们看向对面的荆州军,纷纷猜测哪个是关家人。
三骑自对面荆州军行出,中间一名十岁的少年,左边是名十六七的青年,右边之人骨节粗大,神情威猛,一看就是冲锋陷阵的骁将。
少年对着于禁将士喝道,“我就是关兴,汉寿亭侯之子!刚我听说,东吴吕蒙悬赏万金来捉拿我,呸!这消息早过时了,孙权亲下口令,捉住我的,赏金十万,官升三阶!
我左边这位大英雄,韩龙,他杀了吕据,吕据是孙权爱将,孙权说了,凡能捉住韩龙者,赏万金,官升一阶!
我右边这位将军,丁立,荆州大将,若是捉住他,何愁官位!”
呼呼西风,把关兴还显稚嫩的声音传来,陈副将满腹疑云,“关家小子莫非是个傻子吧,还是患了失心疯?”
闻听关兴喊话的于禁将士,满脸兴奋,跃跃欲试,要不是于禁军法严厉,早死命冲上去了。
关兴喊话后,荆州军阵中,前出八百人,三十汉家骑兵,拥在关兴、韩龙、丁立三人周围,八百人组成了锋矢阵,担当决战的冲阵先锋军。
看到这里,于禁将士热血沸腾的冲劲稍稍冷却,——关兴不是那么好捉的。
“咚咚咚”,激越的鼓声自荆州军本阵响起,八百先锋开始冲阵。
“弓箭手···”,陈副将出于军事生涯的经验,就要弓箭手蓄势,只待一声令下,射对方个人仰马翻。话一出口,才知不对,关家人是不能射死的啊,吕蒙大都督指明要活捉。
转脸望去,果然看到于禁不满的瞪着他。
不只是于禁,所有前排的将士都不满陈副将刚才的军令。
陈副将抹抹额头,差点犯了错啊,连忙让传令兵传告全军,——不许放箭!
一千长戟手在他的指挥下,应声出列,结阵迎前,这些人不是于禁的老部下,而是来自“于禁七军”的其他将领部曲。
于禁瞥了陈副将一眼,——还是老属下,懂得我的心思。
荆州军此次决战,是抱了拼命的心思来的,没有退路的军队,会爆发出比以往更强的战斗力。既然如此,就让这些“新人”上去吧,消耗掉荆州军的锐气,他的旧部在上去捡便宜。
荆州军的先锋八百人,显然经过精心挑选,在韩龙、丁立两名骁将的带领下,竟杀出了虎入羊群的气势。韩龙位于锋矢阵的最前端,一手持枪,一手擎剑,白虹剑的锋利与钢枪的沉重,在他手中组成死神的镰刀,在他四米的半径范围内,没有一个活着的敌军。
陈副将不慌不忙,又调派一千人上去,仍是来自七军的“新人”。
战场上,两千于禁士兵虽然不如旧部配合娴熟,但依仗压倒性地人数优势,开始占据上风。
突然,荆州军先锋阵里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呼喊,——二公子受伤了!二公子受伤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了要活捉关家人的吗!”,陈副将心中恼怒,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战场上刀剑无眼,战士们杀性上来,收不住手也是可能的。
关兴的受伤,惊动的不只是于禁这方,荆州军更受震动。
荆州军本阵突然分开,坐镇中军的赵瑛,脸罩寒霜,带领三名持旗护卫,向战作一团的先锋队冲去,像是要营救关兴。
“不是吧?”,陈副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现在他只要再派出一千人,就能把赵瑛和她的本阵主力隔绝。
他的惊呼,惊动了于禁。
“燕谋,前方发生何事?”,于禁询问。
陈副将把关兴受伤,赵瑛情急之下,冲动地弃离中军,跑来营救的情形说了。
“到底是妇道人家,”于禁嗤笑道,“一军之主,岂可轻动。为了关兴一人,置全军安危于不顾。空有其父英武之风,却是没脑子的蠢货。不必犹疑,此乃天赐良机。立刻切断她与大军的联系!”
陈副将领命,立即派出一千人,斜插进赵瑛与荆州军本阵之间。
只要困住了赵瑛,荆州军失了统帅,就是没头的蛇,清蒸还是油炸,就看于禁心意。
赵瑛似乎没瞧见情势不对,直直冲进了先锋队里,一路上,凡是想阻挡她这个勇猛旋风突进的敌军,都成了死人,“关”字帅旗也转移到了这里,迎风招展,像是给先锋队注入无尽的勇气。八百勇士奋勇突击,凌厉的攻势如同大雪崩似的狂涛汹涌,成片成片的敌军殒命倒地。
但人数的劣势,注定他们的攻势不能持久,很快又像陷入沼泽的巨人,举步维艰。
“差不多了”,陈副将松了口气,荆州军拼命的气势已经消耗完毕。不待于禁吩咐,他又派出一支千人队加入战团,都是于禁的老部下,将赵瑛所在的先锋队团团围困。
明眼人都能看到,荆州军先锋队此次交战,败局已定,只有早点脱离战斗,才能避免更多的伤亡。
果然,赵瑛清叱,“退!”,先锋队一边高呼“退兵!退兵”,一边在赵瑛的指挥下突围。
于禁一千士兵,已将荆州军主力与先锋队隔离,赵瑛指挥部曲向西北方向突围,“关”字将旗也倒了下去。
荆州军本阵,留守的三千夷兵,看到主帅与先锋队溃退后,出现了逃兵现象,前排的两三百人短时间就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