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说,将,乃三军之胆,将吃败仗,兵要胆寒。
统帅若是弃军而逃,全军非溃败不可。荆州军利用了于禁和陈副将的思维惯性,出奇制衡。
当赵瑛领着先锋军“逃走”后,荆州军瞒天过海,借尸还魂,主帅暗地里换成了诈败的邓凯。于禁的主力被赵瑛吸引走后,他的失败已不可避免。
计策的成功,占了很大的运气成分。如果赵瑛、关兴等人没吸引走足够的兵力,或者于禁及时叫停了追击,被击败的,就是荆州军。
荆州军不得不如此。
于禁,世之良将,除了寥寥两三人,谁也不敢夸下海口,稳胜他一筹。荆州军与他硬拼,无异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只能想方设法,拉低于禁大军的组织优势,乱中取胜。
赵瑛采用此计,也是因为属下多是夷兵。靠山吃山的夷人,都有一身打猎的好本事,散而复合,包抄猎物的大型狩猎活动,他们熟悉得很。
于禁和陈副将看到夷兵溃逃,以为大局已定,夷兵不足为患,却不知夷兵能散也能聚,在他的主力脱离战场后,又快速合拢。
计策危险性极高,但荆州军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搏命一击,要么大败于禁,要么被于禁大败。
苍天眷顾,险之又险的计策,大获成功。其实,流传千古的经典战例,大都以弱敌强、险之又险,比如赤壁之战、官渡之战。
此时,于禁身边只有两百多人,不必讲究什么阵型了,三千夷兵,全压上去!
于禁骑马狂奔,喉干似火,却不敢稍稍放慢速度,六名亲卫,丢盔弃甲,疾跑跟在身后。而陈副将,则和两百名旧部在一起,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于禁的那匹马,是全军唯一的一匹战马,还是吕蒙怜惜年过花甲的于禁老弱,特意送给他的。
——毕竟这是战俘组成的军队。
邓凯、文布、董挚三人,各领一队夷兵,董挚负责插向于禁背后,阻扰于禁返回三峡大营,老将邓凯则回援赵瑛的先锋队,文布负责追击于禁溃兵。
计划是好的,可众人小看了于禁逃命的本事。发觉情形不对的瞬间,于禁就决定逃跑,丝毫没有组织抵抗、收拾残局的意思,一骑绝尘而去。
至于留在战场上的四千部属,就各安天命吧。
“兔崽子,跑这么快!”,董挚狠狠地咒骂一句。
于禁的决绝,给计划阻拦于禁的董挚造成极大困扰。对陈副将和他的两百人,董挚看都不看,就率队绕了过去,将他们留给文布。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追上于禁,杀死他。
这是韩龙拜托给他的事情。
说起来,这还是韩龙第一次有求于他呢,于公于私,董挚都不会放过于禁。
山区里,道路崎岖,熟悉地形的夷兵却如鱼得水,这也是支持董挚追下去,直到追到于禁的信心来源。
对于韩龙的安危,董挚放心的很。
他比韩龙更了解白虹剑的神奇,因为这把剑不是凡间所有,它来自“神仙”的赐予,是真正的神兵利器,持此宝剑者,受上天眷顾。
有没有受上天眷顾,韩龙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的敌军,真多啊,打完一波又一波。
按照计划,荆州先锋军吸引走于禁主力,然后撤向西北一处无名高地,固守待援,直到于禁被击败的消息传来就可。到时候,群龙无首的四千于禁大军就会四散而逃。
可制定计划的韩龙、赵瑛等人,还是低估了天文数字的钱财与功名,对普通士兵的吸引。先前唯恐吸引的于禁将士不够多,把“悬赏”铆足劲的往天上吹,结果引怪效果出奇的好,于禁主力都被吸引过来,追兵一个个激动的红着眼睛,满脸贪婪的朝目标扑去,关兴、赵瑛、韩龙、丁立等一众荆州将领,在他们眼里,就是会走的金山。
群体之间会互相感染,所有追兵都被陷入争抢战功的狂热,即使面前的人死了一片,后面的人毫不犹豫的跟上。
韩龙刚杀掉一个,还没来得及抽剑,又有一名敌兵端着长戟刺过来,韩龙一枪扫去,荡开敌人,又有更多的敌人扑来,——眼前的追兵已被巨额赏金迷失了理智。
此时八百先锋军,只剩了五百多名,他们在赵瑛的指挥下,轮番防守,每一名接战的荆州军,都在和敌人殊死搏斗。荆州军为了自己的性命,于禁士兵为了足够支撑十辈子的富贵。
这时,邓凯率领的一千夷兵终于赶到。
“于禁授首,于禁授首!”,他们高喊。
部分于禁士兵听到身后的喊声,向于禁帅旗所在的地方望去,没看到自家统帅,只有大汉的军旗插在那里。注意到变化的小部分人,心知不妙,偷偷开溜。
但更多的于禁士兵,没有听到邓凯支队的喊叫,或者听到了,也不在乎,对富贵的贪婪,压倒了理智,因钱财而癫狂的他们,仍是死命的朝无名高地进攻。
关兴发愁,看了高地下团团围困的追兵,对身边正指挥军阵的赵瑛说,“阿姐,我现在说刚才骗他们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值钱,他们会不会退去?”
赵瑛头都没扭,仍注视着前方的战局,声音里却有对关兴的斥责,“废话···,还有,你刚怎么这么不小心,战场上从马上掉下来,没被踩死是你命大!”
关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冲阵的时候,那群追兵不要命了的扑上来,我的坐骑被敌军长矛刺中,它突然受惊仰蹄,我没注意,就被摔下来了。多亏了韩大哥,手疾眼快,又救了我一命。”
赵瑛:我们关家欠他的恩情,越来越多。此次若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可击败于禁。等见了阿翁(关羽)与郎君(关平),必细细禀明,好好报答于他。
关兴:阿姐,我听说,韩大哥和诸葛先生,师出同门,两人是师兄弟呐。诸葛先生擅治国、明军略,那么厉害,韩大哥和先生师承同一人,自然也不差。不过我观察,韩大哥没有投效汉中王的意向,而且,董挚将军似乎很想把他带到五溪蛮城寨。
赵瑛:哦?
关兴:真的,阿姐。在江陵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董挚将军很想让韩大哥去五溪城寨,甚至有些急迫。我分析要么和白虹剑有关,要么和韩大哥的医术有关,或者两者都有关系。阿姐,五溪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赵瑛:等你成年后,自然有人告诉你。如果没有,那就是你不能知道的秘密。
关兴:····。
——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还是啥也没弄明白。
无名高地下,邓凯指挥所部将士,一边高喊“于禁授首”,一边自于禁士兵背后猛烈突击。前后夹击下,陷入狂热的于禁士兵渐渐冷静下来,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渐渐平息,越来越多的士兵听到“于禁授首”的消息,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心灵。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后,他们一哄而散。
赵瑛率领先锋军自高地一冲而下,与邓凯汇合。
赵瑛:邓将军,将这些溃兵尽量驱进群山,不让他们回去和于禁汇合即可,不必追击过深。
邓凯点点头,领命而去。
此时的先锋队,还剩下四百多人,赵瑛稍加整合,带队向三峡大营扑去,——攻占那里,才是最终的目标。
关兴则返回峡谷据点,收治伤病,整备粮草。
因了张绣的原因,韩龙已对于禁必欲杀之而后快,自然也随先锋队出征,他也担心董挚恐怕不能追上于禁。
如果被于禁逃到三峡大营,凭他的防守能力,能否在东吴援军到来前攻下三峡大营,就成了未知数,——要命的是,荆州军只剩下不到两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