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来,沈云湛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模样,虽然也曾因为心爱的马儿以死相抗,却总还是顺从自己,自己甚至想过云轩才能不及他,即便他成了帝王也一定会是个孝子,可如今这个女子,倒是真真的让他改变不少。
想到这,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又重复道:“本宫乏了,尔等先下去。”
余晖惨淡,从凤鸾殿出来,经过了御花园不远,只剩了如火的晚霞。想着天色也不早了,便派人送云玲回了公主寢殿。回头来想伸手牵她却拉了一场空,这才发现宛歌走路一瘸一拐,许是跪了太久膝盖疼得厉害了,她的侍女仿佛也好不到哪去。估摸着阿离应该快到鸣坤殿了,此处离鸣坤殿并不远,于是唤了巡逻至此的侍卫搀扶阿锦,转身将那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横抱起来。
怀中人轻微反抗,沈云湛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乖一点,别动。”他说话的热气在耳边极为不适,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怀中那一抹鹅黄只得作罢。
阿锦在侍卫的搀扶下走着,手里仍紧紧握着腰间的刀,跟在前边金衣之后,想着他要是敢对阿宛有什么动作自己立刻就要了他的命。
……
“天色有些晚了,今天就休息在鸣坤殿吧。反正明日起我们就住在鸣坤殿了。”沈云湛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将宛歌放在榻上。
“明日起?”宛歌疑惑,即便是封为太子入宫居住,那不也应该是在东宫吗?
沈云湛瞧出她的心思,想了想,道:“鸣坤殿离安政殿不远,便于处理政务。”其实宛歌不知道,在宫中养伤时,她呈个“大”字儿躺在床上同阿锦说“鸣坤殿这地界儿唯一的好处就是离御膳房近”时,沈云湛就站在窗外隔着薄薄的窗纱看着她自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关了门的她们嬉笑打闹,沈云湛也不忍破坏那鲜有的闲适,那日是十五本来想带她去意栀殿拜祭自己的母亲,终也只是瞧着她笑便离开了。
宛歌并没有多想,应了他一声“噢。”表示自己听见了便鞋靴也没脱就倒在床上了,是真的累啊今天,跪这一下午,比以前师父罚她和南懿扎一下午马步还累,说起来也好久没见过师父了,不知道他在丹池过得好不好呢……
待阿锦打了水想来给宛歌洗漱时,看见沈云湛已在给她擦脸了,床上的人儿衣衫未解沉沉睡去了。阿锦看得见,沈云湛明亮的眼睛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动作极度轻柔,仿佛生怕弄醒了阿宛,不知什么时候起,阿宛的身子渐渐不如习武时好了,常常疲累,人也常常忘事,许是学武时太过拼命,后来被闺秀二字约束着不再像之前那样自律的习武,所以身体素质变差了吧。
“阿锦。”身后有人轻轻唤自己,回头撞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阿锦食指贴唇示意他安静,便抱着水盆走了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坐在长廊里,余光中瞧见院里多了突兀。不知道谁在院里种下了一棵梨树,倒与将军府有些像了,许是沈云湛吧,毕竟深宫里唯一在乎宛歌的只有他一人。
月光撒在阿锦身上,脸上,眼睛里蒙上一层月纱。
“在想什么?”阿离开口,将手里的匣子放在凳子上,蹲下来想看看她的膝盖。
阿锦陡然起身侧行,左手扶住柱子,右手握住莫桑刀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阿离像是习惯了阿锦这样一副敌对之态似的,上前一步将她又摁回来,轻轻说:“别怕,我只是想帮你上药。”
阿锦只是坐着,手里却也没有放松武器,毕竟她练不了内力,能保命的只有这一个东西。
阿离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吹气儿想缓解她的疼痛却不知她早就不将这些小伤放在心上了,却还是心疼她的腿还没自个儿胳膊粗。
“所幸没有破皮,不过膝盖红肿得厉害,这几日我让几个手脚勤快的婢女照顾太子妃,你先休息休息。”顿了顿,阿离又道:“休息好了再养胖一点,以后保护太子妃时也能大点面积不是?”
阿锦:“……”
夜色掩人,他没能看见阿锦脸上的红晕,所以阿锦拒绝他送其回房的请求时他也并未坚持。
他想着,追姑娘这种事儿,还是一步一步来才行,万一吓着人家咋办?
几只鸽子从顶上飞下,咕咕咕的叫着。
看着佳人踉跄又坚定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阿离又将头枕在脑后,望了望天边明月,足尖点地施展轻功擒获灰鸽子取下了那牙签似的小腿上的信件。
在带着信件去禀告太子殿下时,脑海里又浮出那念头:还是要把阿锦养胖一点,胖一点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