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回门之日,亦是林沐玄生辰之日。
林宛歌同阿锦还在大街上闲逛,待会要去取给林沐玄准备的礼物。其实礼物简府自会备好,但怎么说那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兄长,现如今自己唯一流着同样的血脉的亲人,情分总是在的。
“阿锦,我记得哥哥以前有个心仪的女子是不是?”
确实,只是每次宛歌一追问,林沐玄就不肯再开口,听他那些叹惋,好像那女子已不在人世一般。
阿锦还未开口,宛歌瞧着边上巷中经过的白衣女子出神,那女子颈上带着的玉坠是阿娘临终前交予的,兄长一条,自己一条。那样式样独特的玉坠她不会认错。
兄长那一条确实多年未见到了……宛歌轻抚颈上带着体温的坠子,连阿锦说话都没听见。
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白衣女子便不见踪影。林宛歌只顾着见那条坠子,连人容貌都不曾注意。
“小姐?小姐?”阿锦拉了拉宛歌的袖子,“你看什么呢?”
“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宛歌回过神来将玉坠藏入衣中。
“哎呀,我刚刚说,少将军说了,那个女子可遇不可寻。”
是啊,可遇不可寻。她之前拼力寻找而不得,今日却偶然得见又失之交臂。
“走吧,去取剑。”
“好。”
相思居中。
“阿懿,剑鞘可完成了?”宛歌斜靠在二楼楼台,天边徐徐洒下一缕阳光。
南懿一身青衣踏步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佳人抬手,纤纤玉指洁白无瑕,指尖射过的丝丝阳光,引得佳人蹙眉。
“知道今日是沐玄的生辰,所以我加紧赶制了剑鞘。你且拿去。”
宛歌接过剑鞘轻抚,这把寻州剑可费了她不少功夫。一月前她与阿锦南懿勇闯寻州岛,虽然大多的阻碍都是南懿打倒的,但宛歌也算历经一番苦难才得此宝剑。兄长日后少不了要常在外作战,此剑一出,必能安然归来。这剑鞘的寻龙木也是宛歌央求南懿许久,南懿才肯忍痛割爱的。
“怪不得江湖人人都说四大宗师之首的南懿是天下剑圣,今日见了你亲手制的这剑鞘,我姑且信啦!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子倾慕。”宛歌眉眼带笑,手中把玩寻州剑,调笑道。
南懿:“……”
阿锦在一旁也忍不住发笑,若非知晓南懿是因宛歌曾对南懿之妹有救命之恩才留居相思居,就林宛歌喜欢逗南懿那个劲儿,她都觉得南懿和林宛歌的关系不一般。
“好啦,我不逗你啦。”林宛歌稍稍正色道:“今天哥哥生辰,宾客大都是朝中权贵,当时带走南辰的人许在其中,你可去看看?”
南懿凝视眼前佳人,默许。
而此时将军府中,宾客大多在观赏歌姬表演,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走,走一波又来了一波,大多人是来送个寿礼,留到最后一起用膳的人,若非朝中重臣,便是林沐玄至交好友。
“沐玄!”
林沐玄刚刚送进兵部尚书的独子进席,身后便传来沈云湛的声音。
“简王。”林沐玄抱手行礼,虽然沈云湛不要他行礼,但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不能乱了规矩。
“沐玄,我找不着宛歌就自己先来了,你瞧瞧我今日为你准备的寿礼。”说罢一抬手,身后的家丁便送上一对晶莹剔透的玉如意。
“绿中泛光,实在是难得的美玉,臣在此多谢简王爷。”林沐玄作势又要谢礼,沈云湛忙抬起他的手:“今日你寿辰,不必拘礼。再说你这突然转个称呼不叫我阿湛我倒挺不习惯。”
两人正话着,传来一阵比铃儿更悦耳的笑声,二人寻声望去,只见林宛歌手执一长盒同阿锦和南懿边说边笑向二人处走来。
沈云湛后来很后悔,这个女孩子啊,和别人在一起总是那么爱笑,像那冬日里的阳光。可是在我身边却好像总是沉着,眼波里平静得好像她和我毫无关联,如世间过客般。
“哥哥看看?”宛歌将长盒交与林沐玄手中,眼角弯弯,像天边勾人心弦的月亮。
林沐玄突然想起曾经阿爹也想过去给自己寻这剑傍身,可不久便病重离世。
一时间,悲喜交加。
阿爹,您未完成的事宛歌替你完成了。
以后林家,即使没有我,宛歌也必将发扬光大,您在天上可以瞑目了。
“小宛歌。”沈云湛伸手弹了一下林宛歌的头,这语气?竟然有点迷。
“干什么?!”林宛歌伸手反打一拍。
“本王刚刚都找不到你,你怎么不等本王啊。”似有意无意间,沈云湛搭上宛歌的肩,余光去瞥南懿,依然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莫非是本王猜错了?沈云湛正想着,林宛歌一巴掌呼上他的胸膛:“得寸进尺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阿锦阿懿你们说是不是。”
阿锦同阿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而言:“是。”
林宛歌翻了个白眼给沈云湛,带着阿锦和南懿去了席中。
林沐玄本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对席中佳人快望穿了眼的沈云湛,这个男人好像还没有搞定自己的妹妹噢。然后,眼中一点一点映入雪白。
白衣女子浅笑:“来给将军贺寿,将军不欢迎吗?”
素来满身凌厉之气的林沐玄眼中流出丝丝的暖:“沉雁姑娘赏脸,自是欢迎的。”
静坐席中的林宛歌早早的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儿,那白衣女子像极今日自己偶然得见的那佩了兄长玉坠的女子。还未起身林沐玄便已将那白衣女子和沈云湛带至自己身边。
“兄长,这是?”
林沐玄一边请二人坐下一边介绍道:“沉雁姑娘是皇上派来祝寿的。你且招待好王爷与沉雁姑娘。”说罢便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沉雁沉雁,果真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
沉雁这名字听着好像耳熟得很,只是那眉眼间,像极了南辰。
南懿许也是察觉到,目光不曾离开这女子。
“不知沉雁姑娘与我兄长是如何相识的?”
那被称作沉雁的白衣女子缓缓落座,眼中起惑:“在下是皇上的侍卫,自然是于宫墙之中因公事相识,不知王妃何意?”
侍卫?莫非这就是江湖上曾传言的皇上唯一的女侍卫沉雁?怪不得听着如此耳熟。
宛歌一时无言,莫非哥哥还未对这美人表明心迹?
斟酌片刻,宛歌换了个角度问:“哎?沉雁姑娘这玉坠好看的紧,是在哪家铺子买的呀?”
沉雁抬手轻抚那通透的玉坠,笑言:“王妃说笑,这坠子我也不知如何而来,不瞒王妃,三年前的中秋经一场大火,沉雁不小心摔伤了头,失去了记忆。醒来便已有这坠子了。”
三年前的中秋?大火?
三年前的那个中秋节,前首辅也就是南懿之父宴请宾客那一日夜半时分,全司马府上下几百口人,皆被蒙面凶徒所杀。其实南懿,是姓司马。若非那日他与妹妹贪玩,和沐玄宛歌在河边赏月比武,也许他兄妹二人也已是刀下亡魂。可是待他二人回府,除了要面对那流了满地的血和府中被灭门的事实,还要面对那留待他兄妹的十个蒙面凶徒。
司马南懿记得,宛歌手臂上有一道伤疤,是当时为妹妹抵挡那措不及防的一刀受的伤。那一刀是真的狠啊,狠狠的伤了宛歌,妹妹的脖颈也留下一道疤,后来疗伤的大夫几次表明宛歌的那只手臂保不住了,所幸寻得北方高人才保住了宛歌那只手。正是由于宛歌的奋不顾身才护住妹妹一条命。可恨的是那一把大火将司马府烧尽,几近昏迷的他仿佛是看见,沐玄和宛歌与凶徒交手,双方不相上下,打斗声好像越来越远,妹妹将重伤的他推出司马府的大门,自己却被从天而降着火的木头隔开,昏迷之前他隐约见到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飞身入火海将被烟熏倒了的妹妹带走,待沐玄与宛歌回来,整个司马府一片火光,南懿躺在司马府外,气息微弱,几近丧命。
南懿苦笑,世人只道司马府被灭门,这三年他寻妹妹未果,当年留待他二人的十个蒙面凶徒虽都已死,却仍不知幕后黑手为何人。
眼前这沉雁姑娘虽在同一日遭遇火灾,可她的脖颈儿却洁白无瑕,未见丝毫疤痕,自然不会是妹妹司马南辰。
宛歌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接着她的话说:“大火?那姑娘是如何成为的皇上的侍卫?”
沉雁眸中清澈,像极了那年中秋河边的潺潺流水。
“曾听皇上说起,那年中秋出宫访察民情,夜里回宫之时见一寻常百姓家走水,待侍卫们灭了火,家中唯我还剩一口气,口里含糊不清的说‘快救火,快救人’之类的话,等我醒来就已失去记忆,为报皇上救命之恩便当了皇上的手下。”
原来如此啊。
宛歌回眸见南懿眼中难掩失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这些动作都生生的挤进了沈云湛的眼里。
“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如今也算是前途无量了。”宛歌轻言。
沉雁浅笑,不语。
月亮出来了,好像白日里盛开的花朵,那一片绿茵茵的叶子都着上一点黄纱,像心里那一点一丝难忍的悲伤。
今日虽有权贵相聚,却寻不见当时那身华衣。
“阿懿?”
宛歌和阿锦取来两坛女儿红,看着眼前立于楼台独望天边一道残月的南懿,虽然南懿平时少言寡语,对阿锦宛歌却如自家妹妹般温和。
宛歌倒一碗酒递至南懿嘴边,眼中是满满的笑:“阿懿,放心,我林宛歌和林阿锦一定会助你找到南辰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宛歌说话时这酒味袭来挡也挡不住,不知又喝了自己多少好酒。
阿锦秉着感情深一口闷的原则一碗见底,说:“就是啊,阿懿,这天下就没有相思居办不到的事儿,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你妹妹的。”
“好。今生得几许知己,是我南懿之幸。”
南懿接过眼前佳人递至嘴边的酒一口饮尽,这三年寻南辰,成剑圣,世人只知四大宗师之首是南懿,却无人知晓他是前首辅司马一家之后,更无人知晓他有多想报仇雪恨,重振司马家。幸得眼前佳人懂,幸而你一笑解千愁。
只是今日那唤作沉雁的女子,眉眼间确实很像南辰,脖颈儿上却无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还是想问:“你是南辰吗?”
沉雁缓步于宫墙之间,今日见了太多人,脑海里总模模糊糊的想起一阵大火,隔绝她与一段过往。
等沈云湛寻到相思居来时,阿锦已醉倒,宛歌还在同南懿对月畅饮。
“南懿!你就纵得她喝这么多酒?!”沈云湛气极夺了宛歌的酒摔到一旁,南懿一袭青衣挺立,眼前这男人急了眼的样子真是少见。
宛歌抬头,人影重叠,哎,南懿酿的酒劲道太足了:“把酒还我!你干什么!”踉踉跄跄的起身差点磕到桌子,沈云湛忙揽住她的肩,“好了好了,夫人今天喝太多了,下次再喝。”话音刚落便将宛歌拦腰抱起,刚一转身,余光中见到南懿欲开口说什么,便先发制人堵了南懿的嘴:“王妃醉了,本王就先带她回去了,南懿公子自便。”刚走了两步又想了想唤来了阿离,阿离见状忙扶起阿锦,阿锦一脚踢开,阿离只得学着王爷的样子将阿锦抱起,牢牢控在手中。
南懿在二楼楼台上望着远去的人,感伤又起,是啊,那是他沈云湛的王妃。
已是夜深,街上无人,夜里赶工的百姓或许还能瞧见,两个大男人一人抱一美人,在月下快步而走。
怀里的女人一身酒气,面容娇红,却眉头紧锁,他从来不知这女人有何烦扰,连睡着了都难解眉锁,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是他沈云湛的王妃,想到这,沈云湛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偶遇一声犬吠,怀中女子睁开朦胧的眼,好一会儿才看清抱着自己走的人是沈云湛,无奈浑身娇软,想推开却只是轻轻捶了捶那男人的胸膛,男人身子一怔:“嗯?”
宛歌含糊不清的问:“去哪?”
沈云湛眼睛里好像装满了星星一样透亮,裹紧了怀里的人儿,道:“外面风太大,本王带你回家。”
至简府,沈云湛将宛歌放至房中安置好,担心她醒来口渴又安排了人守在她房门口便独自去了偏殿将自己泡至水中。
刚才那女人轻捶自己胸膛的时候,怀中温软,眼中迷离,声音呢喃,他差点就想立马把她解决了。
待沐浴好,沈云湛遣去下人,推开房门,褪去上衣,坚实的臂膀裸露出来。
这女人的睡相倒是真的不好看,双腿夹着被子,头也枕于被子上边儿,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沈云湛坐在床边,忍不住抬手轻抚她的脸庞,即便见过那么多美人,眼前这位睡相不雅的,还是拨动着他的心。
他巴不得此刻就要了她。
若是寻常女子许将此当做恩宠,但这个女人恐怕会恨自己一辈子。沈云湛摇摇头,放弃了趁她醉酒将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
话说这世间哪有成了亲已然三日还未圆房的夫妻?许就他沈云湛为她一颗真心愿如此吧。
沈云湛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为她盖好了被褥,自己靠着床榻沉沉睡去。
虽然第二日宛歌醒来被眼前没穿上衣的男人吓到将其一脚踹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