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回家的路上，刚出游泳馆大门，接触外面的热浪时，身体里的凉意还让人觉得，像似走进春暖花开的时节，泳池凉水寖泡久的肌肤，仿佛武士的铠甲，抵御密布的热箭。吉祥跟如意说玩笑话。
两位爸爸走在前面，说着单位里的事情，不时停下来，招呼落在后面的四个小孩。吉祥如意走在了最后面。
走出弄堂，他们一行来到愚园路上的梧桐树下。“我头有点疼，”吉祥说。神情变得有气无力的样子，脸色苍白。
“呛过水了，还是游泳太吃力了？”
“我也不知道，水还有吗？”
“爸，”如意对着前面喊，两位爸爸几乎同时转过身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水还有吗？吉祥想喝水。”
“没有了，你们俩走快点，到家再喝吧。”
“吉祥有点头疼。”
“玩累了，”吉爸爸说。他轻轻对身边的如爸爸说话，“吉祥的体质从小就有点弱。不知为什么，也许是七月生的小孩容易暑夏吧？”
“我想是因为缺水造成的头疼，我听我们医院的医生说到过，有的人一缺水就会头疼，”如爸爸说。看着已经走过来的吉祥如意，而吉瑞如愿神秘兮兮地、不管不顾走到前面去了。“以后你们游泳，尤其是在热天外出，要多喝点、水多带点水。”
此刻是中午时段，火热的太阳直射在头顶上，虽然梧桐树奋力遮挡掉不少辣豁豁的阳光，上街沿上大多在树荫的庇护下。但是，太阳的照耀对地球来说，总是形影不离的。还有黑晃晃的柏油路，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路面上只要你盯着看，仿佛在颤栗，低处的空气抖抖瑟瑟地痉挛着、升腾着。
小转弯进入黄海路，树杆枝繁叶茂的树荫下的地面，幽暗寂静，像一道清凉的地下隧道，没有愚园路梧桐树荫留在露面上让人烦躁的斑驳。
回到家里，吉祥喝了点冰镇饮料，吃饭时胃口倒蛮好。不过，他妈妈叫他吃好饭后躺到床上休息去。如意对两位妈妈说，吉祥可能是游泳累了，水又喝了少，头才有点疼的。
夏季的阁楼上，闷热不通风，老虎窗全打开也不能呆人。吉祥如意他们白天已经不能呆在上面了。
吉瑞如愿吃好饭，见爸爸妈妈们喝着酒和饮料，一时半会肯定吃不完，就悄悄跑到二楼，避开大人们，玩他们的游戏去了。如意不想影响吉祥休息，便在旁边的小房间里…这间小房间，是吉祥爸妈专门留给如意的闺房。虽然布置的简单，但一应俱全。
她躺在铺着竹凉席的床上，听着客厅里爸爸妈妈说话。
“我生吉祥时，就是这样的天，”吉妈妈说。声音悠悠的，好像不敢触碰、生怕再现似的。“住在产房里，那个热头是，所有的东西，摸上去都热的，铁的床架都发烫…我只能呆在撑着帐子的床上，不能铺席子，不能吹电风扇，也不能下床…那个热啊，都快喘不过气来…吉祥的身上焐出了一身痱子，后来又湿疹…”
如妈妈怜惜地拉住她的手，抚慰同病相怜的母亲的不容易。
“那是我们最艰难的时刻，”吉爸爸说。“如爸爸是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单位，就是值班多。一到礼拜天，别人都在家享受着家庭的幸福，而我们却要在岗位上坚守。如果又想要进步的，你就得比一般人更卖力才行。”
“是呀！要想在这座大城市里站稳脚跟、过上好日子，我们这些从外地考进来的人，没有任何社会基础，全得靠我们自己打拼出一爿天地来…不在年轻的时候多付出点，等老了或许就要后悔了。”他一只手搭在如妈妈的胳膊上，对吉爸爸吉妈妈说，“幸亏我们都有个好老婆，在家为我们做后盾，才有我们俩现在的小成就，住到这里来，这是让人多么羡慕的好房子呢。”
如意竖着耳朵听爸爸妈妈说话，心里有种朦朦胧胧的幸福感，觉得爸爸说的话蛮有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