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谦虚嘛!”他笑着说,“我出月薪五百元,聘你为花丝镶嵌厂的业余顾问。”
“搞企业我是外行,怕是不行的。”
“内部管理不用你,只要你帮助搞公关!”
“公关更不行!那需要交往,耗费时间太多。我的本行是农业技术那一套,天天得泡在地里和庄稼打交道。”
“你看你看,越说越离辙了!业余的嘛,需要你出场时你再出场,一般不打扰,总可以吧。”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平时的事情多叫梁子去!”
“梁子?”
“是啊!她已经答应做花丝镶嵌厂的公关主任了。”
“这——”
“怎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优柔寡断的?我们虽是初交,可今天中午你在酒桌上的发挥劲儿,实在令我佩服!你猜怎么着,我送华仁先生和罗娜小姐去宾馆的路上,你瞧罗娜小姐对你这赞不绝口,说你又潇洒,又漂亮,善解人意,是个难得的人才!说这个厂子要是有你公关,保证顺达昌盛。”他说着说着,忽地眼睛一亮说道,“你猜华仁先生怎么说?”
“华仁先生?”我不解,“他对我说些什么?”
“嘿嘿,华仁先生说,他要是和花丝镶嵌厂搞合资办厂,就委托你当他的法人代表与我合作。”
“有这等事?”
“当然。那个罗娜小姐当场拍手叫好,还在车里为华仁先生说出这想法来亲了他足有一分钟。”
“嚯!所以你就先下手了。”
“咱们合着干!”
“咱们?”
“对!咱们。”
“指什么?”
“中国人呗。”
“他俩也不是外国人哪!”
“你好精!”
“那当然。可我要是不干呢?”我卖开了关子。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心地善良的人。”
“刚刚一瞬之交,你怎见得?”
“梁子说的。”
“什么?”
“哈哈哈!”他放声地笑道,“我们村里最有心计又最漂亮,最善解人意又最通情达理的梁子姑娘说的,谁敢不信!”
“她说的要不对呢?”我故意挑逗。
“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不对的!”
“嚯!那么肯定?”
“是的。”
“可你别忘了,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
“不说这个,说正经的,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应聘,怎样?”
“容我考虑一下总可以吧?”
“我喜欢快刀斩乱麻!”
“总要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嘛。”
“哥儿们,来痛快的好不!”他真的有些急的样子。
“那可是被逼无奈上梁山了。”
“求你了。”
“甭说求,再逼也不上梁山。”
“可你要不答应,她,她……”
“她怎么?她是谁?”
“梁子就不来当公关主任!”
我这才明白,郝利力绕了半天圈子,中心点在这儿。
唉!到底怎么办呢?
我不好说郝利力叫梁子当公关主任是为了多多靠近梁子以便得到她,我也不好说梁子当上公关部主任就真正能给厂子公关。我只想,我成了什么人?我林子刚刚来了不足一天,居然成了郝利力与梁子沟通的桥梁。
又何止是他俩呢?再继续下去又该出现什么故事演出什么好戏?一个乔妹子,一个凤姑娘,一个梁子,一个铁栓,一个郝利力,一个乔大,外加上华仁先生和罗娜小姐,再加上那个沈快嘴一搅和,嘿,瞧好儿呗!
“林子!”
我正想着怎办 ,董村长喊我!
“村长,您叫我?”我应着走出屋。
“过来!”
我的心“咕咚”一下,想着定是乔大把状告成了,因为听话听音,董村长的声音好硬。
21
我走进董村长的办公室。乔大怒冲冲从董村长的办公室走出,和我打个照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坐。”董村长声音虽平淡,可仍带有威严的架势。因为他说话时来回踱着步,眼也不看我,“我聘你来,要你干的是事业,可没叫你胡闹。到底怎么回事,你要跟我说清楚。我姓董的不信邪,也不听一面之词!你要是真的汉子,就跟我说一句痛快活,到底有没有和乔妹子干那臊事!”
我怎说,我为难,我真的为难啊!乔妹子明明叫我过去的,明明叫我解开她的上衣的,明明叫我揉她乳峰的,明明搂着我的脖子的,这些个“明明”恰巧又明明都叫沈快嘴见到了的,可这些个明明的前头是什么?怎么起的又怎么叫我呕吐不已的,谁又知道呢?只有乔妹子知道啊!可那个乔妹子,谁知道此时又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主意。女人,女孩子,一旦被人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往往是把责任一推了之,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并大嚷大叫大哭大闹说人家侮辱了她,天理良心何在!
“真干了缺德的事?”董村长见我不语,信以为真,猛一弯腰脸 对着我,中指和二拇指指着我声音强硬地说,“看不出来呀,瞧着书生样,文绉绉的,怎干出那种损阴德的事!”
“我?我?”
“我什么?还嘴硬!哼!”董村长直起脖子,哼哼着一屁股坐在了桌前的靠椅上。
“村长!”
“叫什么?我瞎了眼,聘了一个臭流氓!”董村长用右手指敲击着桌子发横道。
“我没干!”
“什么?”董村长一转身,脸冲着我说。
“我没干!”
“没干!没干!就是没干!我林子来到苏香村,一件坏事没干!”我站起,激愤地说。
“真的?!”
“千真万确!”我嚷着。
“好样的!我相信你不会干傻事的。”董村长站起,走到我面前,一按我的肩膀说,“有知识的人,怎能干那傻事,糊涂事!好!明天我要开全村的村民大会,为你申冤,为你正名!省得没缝下蛆烂嚼舌头!我还要当着群众的面,叫郝利力奖励你,发给你一次性订货合同奖六千元。多定了三十万美元的合同,按千分之三奖励。三七二百一十万人民币,按二百万人民币乘千分之三合六千元整。还要当场正式宣布聘你为本村农业技术顾问,花丝镶嵌厂的业余公关顾问。你甭想那么多!这事全由我办!如果再发现胡编乱造的,我就定他个诬陷罪!”
“谢谢村长!”我听了他的一席话,心里由衷地感动。一抬手,给村长敬了个礼道,“可有一样我要说明,公开聘用我为农业技术顾问这可以在大会上讲,花丝镶嵌厂的业余公关顾问我再考虑考虑,还有一件事,我看就不用在会上讲了。”
“什么事?”
“就是眼下发生的乱事,不讲的好。”
“为什么?”
“对乔妹子有好处。”我说,“不然,反倒给乔妹子添了烦事。”
“这倒也是,女孩子家,不说的好,有没有的说了倒许会引出离奇古怪的故事来。”
“另外,还有件事也不要办,我才答应去花丝镶嵌厂当业余公关顾问。”
“只管说。”
“奖金一分我也不要!”
“那是规定,全一样!”
“以后再说,这次可以不算数。”
“不行!规定了就得执行!”
“那我就不当业余公关顾问。”
“村长!”正在这时,郝利力推门进了屋叫着说,“就依了他吧!”
“不行!制度不能破坏!林子一出场,就给咱厂子多定出三十万美元的销售合同,一定要重奖,不能含糊。”董村长说这话时给人的是一种威严不可抗拒,说一不二的架势。
“林子,这是政策规定,兑现与否不是简单的要不要的问题,而是执行不执行全体职工制定的政策问题,他直接影响到……”
“不用说了。”我心里又烦!董村长是好意,真心实意,这我相信。可你郝利力的目的是什么,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可你也想得太简单了,或者说也太相信自己了。我应聘,梁子当公关部主任,你就不想我对你郝利力的威胁吗?太单纯了,太单纯了。再者说梁子提出要我当业余公关部的顾问她才当公关部主任的理由,你郝利力怎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他傻,可我与此同时怎就又萌发了一种念头呢?这个念头的突然出现竟这般的闪亮,闪亮到叫我立马就下了决心,并立马说:
“好吧,既然董村长和郝厂长那么看重我,我干!”
“好!好!”董村长高兴地连说了两声好。
“谢谢!”郝利力激动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机遇与挑战同在!在逐渐发展起来的市场经济中,它以特有的魅力和魔力把我和苏香村的人绑在了一起,特别是把我和郝利力、梁子绑在一起了,而绑在一起时又全是为了一个既定的目标吗?
又是又不是。
所以,当沈快嘴不知为什么“噔噔”地走上办公楼,走进楼道便大喊大叫的把董村长叫走时,我对郝利力说出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你就不怕我把梁子夺走?”
“什么?!”
他惊得脸猛地绷紧,眉毛“唰”地倒立,上眼皮挑得好高好高,眼睛里的黑眼球一下子定了型。
“你怕了?”
“只是没想到!”他逐渐恢复了原样,声音淡淡地说。
“那我退出!”
“退出什么?”
“不当公关部业余顾问。”
“不,这不行!”他说这话时显出很着急的样子。
“那你不怕?”我问。
他刚要说什么,腰间挎着的BP机“嘟嘟嘟”地叫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BP机上的显示,而后一开门,大步而去。
我真没想到,郝利力竟然如此痛快地接受了我的挑战。我也更没想到心中闪亮突发的念头竟和现实如此贴近,如此地活灵活现。
竞争,竞争,竞争,竞争出一切!
在市场经济发展的今天,在竞争的海洋里,我能够得到我朝思暮想、日夜思恋的梁子吗?
22
当我的父亲从果园回到家时,母亲已经把饭菜摆在了桌上。我理了理头发,擦了把脸,无精打采地坐在了客厅内的圆桌旁。
米饭冒着淡淡的清香,小鸡炖香菇更是香气诱人,清拌菠菜除去点了小磨香油以外,肯定加了芥末面,还有一盘更诱人的就是香椿芽摊的一盘鸡蛋。特殊给我父亲必备的是一盘自炸的兰花豆和花生米,还有一盘是我顿顿必吃的生菜,有了它,自然少不了甜面酱一小碗摆在了我的面前。
看着这丰盛的午餐,我却一点胃口没有,只是为了圆场和应付起见,扒拉了两口饭便推说不舒服进了自己的屋。
爸爸看我不对劲,紧喝了两口酒,便敲门跟了进来。
“怎么啦?”他问。
“头疼。”
“吃片止痛药。”
“甭管啦,我躺会儿就好了。”
“爸!您不知道。”铁栓跟进了屋,对我父亲说,“她今天心里有事。”
“有什么事,还瞒着我?”
“都是那个林子闹的。”铁栓又道。
“林子?哪个林子?”爸爸问铁栓。
“您问她吧。”铁栓生气出屋。
“梁子,到底怎么回事?”爸爸又问,坐在了室内右侧的沙发上。
我在床上坐着不语。
“说呀!你倒是跟爸爸说说呀!”铁栓在 外屋边吃边叫。
“说就说!”我不知是冲爸爸嚷,还是冲铁栓嚷,或者为了发泄自己胸中的郁闷。我如实地向父亲讲了我是怎样见到林子的,又是怎样把为铁栓买的《小麦栽培生理学》让给了林子,并愤愤地讲了这次在河边发生的事情。我尤其说了铁栓待人家林子的不礼貌,特别大大地赞赏了林子的为人。当我回忆起林子在河东三百亩麦田细细观察小麦的生长情况后,果断地申明停浇小麦拔节水的意见时,我几乎激动不已。我不知该向爸爸怎样讲林子的水平,更不知怎样才能表达出我的心情,我只是不断地怨铁栓不该当着众人出我的丑,我大声地讲铁栓不该这样又不该那样,尤其是不该当着林子对我表现出那种异乎寻常的亲热。我对着我的父亲恨恨地说:
“铁栓把我当成了他的什么人?我只是他的妹妹而已,我承认从小到大他对我的关心照顾,可妹妹永远是妹妹,他再怎么关心我也是我的哥哥!我不希望出现别的什么,更不希望村里乱喳喳地说什么我和铁栓兄妹成婚的脏话成为现实。爸爸,您得给女儿做主啊!”
我也许是过分激动的缘故吧,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爸爸听愣了。他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在他的眼里,女儿是孩子,永远是孩子,孩子听父母的话,这是天经地义的,虽然解放几十年啦,可传统的法则还是父亲说了算。他曾几次和母亲盘算我和铁栓的婚事。我大了,铁栓也大了,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要对得起自己的女儿,更要对得起铁栓。可他万没想到,我今天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爸爸发愣,愣了好长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栓子是个好孩子!”足有四五分钟的时间爸爸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不语。
“你俩都是我和你妈看着长大的。你俩的脾气禀性我和你妈都清楚,你俩谁离开这个家我心里都舍不得!再说,这社会上,哪个儿媳能说公婆好,哪个公婆又能和做儿媳妇的混到了一块儿?不是娶了媳妇不要妈的,就是做婆婆的主动把儿子儿媳分出单过的,哪个得了好?所以,我和你妈有过给你俩成婚的想法,想着这样的家庭老少肯定能和睦相处。没想到你今天说出了这样的话,没想到呀!”
爸爸说着说着,似是很伤心的样子站起,推门出屋走了。他又去了果园,午饭不知他吃没吃好。
我看着爸爸的样子,倒是有些轻松起来,因为,爸爸所说话的分量,我自量得出轻重。他虽然听后伤感,可毕竟没有给我个“老子天下独权”的架势,更没有那“你有千言万语,我有一定之规”的固执。这就好了,这就大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要爸爸不强硬,妈妈自然更好办,我这样想。
我拉下毛巾被,想好好地睡上一个午觉,可谁知铁栓又急着敲响了门。
我不理他,他却推门硬进。我仍旧不理睬他。
“你怎能气爸爸!”他发急地质问我。
“没有啊!”我用毛巾被捂着头回答。
“饭都没吃好就走了,还说没有。”
“可他在我屋时是很高兴的呀!”我掀开毛巾被坐起,故意笑着说。
“不对!当我没听见。”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面色很难看地对我说,“你怎能说这些,怎能说这些?我铁栓的整个心可都扑在了你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