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突然,我一时还来不及回答。”逸霜说的是心里话。
“闯荡闯荡,逛逛大世界嘛!天大的好事。”丁厂长继续鼓动。而后便举杯又道:“为我们的公关小姐逸霜走向世界干杯!”
“好!”毕归华端起了酒杯。
逸霜看着酒杯未动。
“来呀!”丁山对着逸霜叫。
“就是嘛,没有什么可怕的。”毕先生鼓劲儿。
逸霜看着他俩那激动的样子,仍旧不端那酒杯,并打出了旗号搪塞道:“我得回家跟老母亲商量商量再说。”
“哎!老太太懂什么?主意还是自己拿。”丁厂长有些不满意地说。
“不,逸霜说得对,要跟老人商量商量。不急。”毕先生赞同地说,“好,吃菜,吃菜。这龙虾营养价值相当高的,请逸霜小姐用。”说着,他又招呼小姐过来问有没有保鲜的荔枝。小姐说有,他高兴地叫上一盘。
荔枝上来后,毕先生更来了雅兴,忙着让逸霜吃,并请丁山也用。当他自己吃完一个后,又道:“嚯,看不出这是海南的荔枝呢,好鲜好甜。”接着又就说道,“过去的《长生殿》第十五出《进果》你们可知?”
丁山和逸霜摇头。
“咱不会唱,可以说给你们听听。”这毕归华今天不知到底为什么这样高兴,冲着逸霜和丁山便说道,“海南荔枝味直甘,杨娘娘偏喜啖。采时连叶包,缄封贮小篮,献来晓夜不停骖,一路里怕耽,望一站也么奔一站。哈哈哈,怎样逸霜?过去的娘娘要吃鲜荔枝靠人工骑马送,现在你冬天里吃海南的鲜荔枝,那肯定是飞机送来搁在保鲜库里贮存的。时代不同喽!好好跟家里商量,出国走一圈,一定要去。”毕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露出的是乞求的光。
“就怕母亲不同意。”逸霜继续搪塞,那眼睛避开毕先生的眼光看那龙船中的虾肉片。
“我去帮你做工作。”丁山像是喝多了似的,“告诉她要用新眼光看人看事,不是女人围着锅台转的社会了。就这么定,工作我做。”
“不急,不急。逸霜会想办法的。”毕先生拦丁山的话说,“逸霜,再剥一个荔枝吃。”
“不,我和毕先生喝酒。”逸霜端起酒杯说,“为了您给厂子再注入流动资金干杯。”
“唔,你还没同意一同出国,我怎能注入流动资金?”
“毕先生,您是生意人,眼下儿童玩具厂的质量、信誉和整个的销售您是清楚的,要注入流动资金大批量地生产,对占领大的市场特别是对您个人的收入将意味着什么,恐怕您比我更清楚。所以,我相信,您会喝下这杯酒的。”
“厉害,好厉害!厂子里有你这么个公关小姐,我相信未来会更兴旺发达。好,我喝,喝!”
“您同意了?”逸霜紧逼。
“我同意。”
“那好,谢谢毕先生。”逸霜端起了酒杯。
“干!”
“干!”
毕先生、逸霜和丁山厂长同时举杯相撞而干。
“逸霜,”丁山厂长有些醉意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什么吗?毕先生对你是下了决心的。”
“厂长的话我听不明白。”逸霜装糊涂说。
“走,走,走,进客房,我单独跟你说。”丁山厂长趔趔趄趄地站起,一拉逸霜说。
“你喝多了,进客房休息吧。”逸霜扶丁山道。
毕归华先生看到此情此景,知道丁山厂长要跟逸霜说什么,便也站起扶着丁山走出包间说:“不急,不急,工作要慢慢做。”
“这事我包了。”丁厂长说,“请毕先生放心。逸霜肯定同意。”
“我想和逸霜单独谈谈。”毕归华先生对着逸霜和丁山同时说道,“请逸霜到我的房间可以吗?”
“不行!”丁山喷着酒气说,“我先和她说。”说话间,三人已走进了丁山的房间。
“请毕先生先回自己的房间等候,我和逸霜来说。”丁山又道。
“好,多谢了!”毕先生说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里只剩下逸霜和丁山。
室内的灯光是藕荷色的,两壁嵌挂着两副欧式的朦胧色彩的美女图,一个像是在海里冲浪,一个像是在月下彷徨。
丁山已有醉意,他坐在室内的沙发上后就招呼正给他满水的逸霜也坐在另一沙发上。见那逸霜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不由就伸手去抓了一缕又放开说:“我没有那福分喽,有个土了土气的老婆天天拉后腿,天天盯着,不敢有非分之想喽。不然的话,我是非把你娶到手不可的。”说着又去拉逸霜的手接着道:“毕先生有福啊!他看上你了,他要我做你工作,哈哈,他要你这个美女嫁给他,逸霜呀,你的命太好喽。你这么漂亮,应该嫁个能配得上你的大款。”
“您在说什么呀,厂长。”逸霜抽回自己的手,倒了一杯水,呷了一口说,“您累了,该休息了。”
“毕先生是个好人,又是中国人,趁那么多钱,难得呀逸霜。”丁厂长又道,“你怎就不愿意呢?他跟我说,他亲自向你表明过,你没答应。现在的女孩子谁不愿意傍上大款,更愿意嫁个外国的洋大款哪!毕先生找上门来,你不能错过机会呀。逸霜,听我的,你嫁给他对你有利,对林坚的承诺也有利呀!”丁山厂长打出了招牌。因为他透过种种迹象发现,逸霜不爱林坚,但她要报答林坚,而林坚的第一步则是要通过逸霜实现他自己的厂长梦。那好吧,丁山就抓住逸霜这一报恩的思想来实现他自己的梦,借此机会,叫逸霜答应嫁给毕先生,哄得毕先生对他的欢心和信任,而后再通过毕先生更多资金投入,把儿童玩具厂搞得规模更大,影响更大,取得上级对他丁山的重用。
那时,他会叫林坚当厂长的,叫这一切都如愿以偿。所以他要在逸霜身上下工夫,下决心要叫逸霜嫁给毕归华。按他的人生逻辑推理,知恩图报,富贵荣华,这乃是人生之必然,他相信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愿意找个才华出众有钱有势的人家,逸霜也不会违背这个逻辑的。如此,他才敢在毕先生面前夸下海口吹大牛皮,做逸霜的工作没问题。因为毕先生曾对他说过,要娶了逸霜这样漂亮的小姐,那将对他的生活和事业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可惜,逸霜不答应。丁山听后哈哈大笑,笑他毕先生把一个女人看得那么重要。事后一想,历史上有那么多大至皇帝、小至白面书生被女人迷糊得神魂颠倒,便也就明白毕先生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漂亮的女人能成就一个男人,也能毁灭一个男人。
逸霜的心里则想什么呢?她想到杨平心里是爱她,她也爱杨平;可现在看来这已不现实,李小玲已经搅了进去。她爱林坚吗?应该说她与林坚是阴错阳差走到了一起,不能说爱也不能说不爱,如果林坚后来不邪了心似的攀那小仕途,奔那小厂长下工夫,为此把她逸霜又推向前沿阵地,不是利用她的才能去工作而是利用她的漂亮达到的,她或许就把自己许给了他。可现在,她总觉得他和自己的思想差得太大,那感情想合炉总合不到一块。那个毕归华呢?看得出来对她是真的爱上了,在多种场合,无数次地向她求婚,表白得那么信誓旦旦又那么赤裸,他四十岁出头,长得确实帅气出众,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信心,他至今未成家庭,就是想寻觅一个中国姑娘做自己的终身伴侣。他见到了她,喜欢上了她,爱上了她,跪在地毯上向她求爱,她心中不能说不起波澜。仅仅想的是为了那合同吗?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情感在发生作用吗?毕归华对她表现出的是发自内心真挚的感情啊,她认为是这样的。
现在,丁山厂长又向她谈及此事,逸霜把三个人——林坚、杨平、毕归华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反复地排列着,结果这三个人的影子便忽而这个清楚,忽而那个清晰,忽而这个占了上风,忽而又那个占了上风,而最终她眼前闪现的却不是这三个人,倒是她的母亲那张乞求的慈爱的脸。结果,她站起,不听丁山的劝导了,她觉得自己心里很乱,乱得不可收拾,发慌得很,她想尽快离开丁山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客房,赶快蒙头大睡一场。可她刚要迈那脚步,便觉天旋地转般地要倒,幸好进屋的毕归华先生发现此情,双手把她扶住,拥进自己的怀里。
27
当逸霜从昏睡中醒来时,见到的是毕归华先生坐在自己屋内的沙发椅上正看着她。见她醒来,便把那沙发椅搬到她的床前坐下,伸手又给逸霜掩了掩被子说:
“你睡得好沉,是酒喝多了吧,已经三个多小时了。”
逸霜不由就从被子里抽出手来,看那手表已是夜间一点多钟。“谢谢您了。”逸霜说。她此时回忆起来发生的一切,便模糊地忆起,她晕倒在毕归华先生的怀里,是他和丁山厂长俩人搀扶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内,而后,她迷迷糊糊地觉得是毕先生把她扶上床,放躺好,盖上了被子,再以后她便浑然不知了。现在,她看到他还在这里守护着自己没有休息,心里不觉热乎乎的一种感动。“给您添麻烦了。”
“没什么!没什么!”毕归华倒是很精神的样子说,“我想了想,归根结底是我引起的,我的错,真的对不起。”他对她说着抱歉的话,是因为当她晕倒在他的怀里时,丁山向他讲了如何做的工作,说她逸霜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对,只是在听丁山的劝导中出现了眩晕的状态。于是,毕归华在逸霜睡着时,便想自己从见到她开始便表现出了那种特殊的兴奋、激动、冲动时的种种心态,以及说了很多很多发自内心的对 她钟爱的话,于是便想自己这般地急于求成,甚至于不管不顾逸霜是一种什么心情就做了一些个有失礼貌的非分动作,实在不应该,实在是个天大的罪过。自己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究竟有什么值得逸霜所爱?人之爱人,被人所爱,首先还得说人品,平时我对自己的要求一向比较严谨,怎么就在逸霜面前表现得这般的冲动,强求逸霜的感情和爱,我自己还是人么?我对逸霜是否有些过分了呢?我这样做对吗?
“我应该尊重你。”他更加歉意地说,“过去我的言行望你多原谅!”
逸霜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毕先生。听他的话和看他的面部表情,她感觉到他是诚实的,没有一点虚伪的意思,襟怀坦白又那么谦恭平和,不由得生发出一种崇敬的心情。
“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见了你就觉投缘,总觉得要替你干点什么才好,心里才舒坦。我离开你便总琢磨你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呢?有没有男孩子在追你向你求婚,你有没有答应他们,是不是很高兴呢?你干的工作总有酒场的,我就想,逸霜是不是又在喝酒呢?喝了多少?喝多了怎办 ?可别遇上那些个讨厌的男人。或者有时我还想,你一喝酒,尽顾招待别人,敬客人,于是自己很少进食,或者根本就没有用饭菜,应该给你找补点什么?”
毕归华这长长的话语,字字像投入湖中的石子一样,在逸霜的心中激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心里由不得就思潮起伏,情不自禁地说道:“谢谢毕先生对我的关心。”
“哪里呢?现在想起来,我自感所做所想的真是愚蠢到家了。因为我是单方的胡思乱想,结果使得逸霜小姐在很难接受的情况下受到了心灵上的伤害。我真是对不起你,真是太不应该。”
毕先生这样一说,逸霜心里到有些不忍了,想自己确实有时也在利用自己的漂亮,有意地去买弄,或引逗他人的。特别在毕先生面前,她借用了自己的娇艳妩媚搞得他神魂颠倒,令他对她欲擒不能,欲罢不忍的。
“毕先生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其实所有事情的发生发展都是有一定的条件的,如果不把事情做得有些过头,毕先生恐怕也不会想得过多的,这样想起来,我也有错。所以,请毕先生不要过多地责怪自己了。”
“我倒是想自己的命运不好。少年时期遇上了文化大革命 ,因为有亲属在美国,结果全家受歧视。‘文革’后大学毕业分配时,仍因有美国的亲属而未能有一个好的工作岗位。后来呢,去了美国,虽然也交了几个外国的女朋友,可她们又全不称我的心。我一心想回国,在国内找个理想的意中人,没想到遇上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爱上你了,我总想我该能与你结合在一起,我真的在丛林花园别墅要买一栋小楼作为我们今后结合的住处,可事实上是我的命运不好,真的不好。”
逸霜听了毕先生的又一番话语心中便越加的不忍起来,于是坐起说道:“毕先生是个既有才华又很富有的人,要找上一个意中人是很容易的。我只是个农家女,实在不配,请毕先生不要在我身上更多地费心思。”
毕先生给逸霜倒了杯温开水请她喝了几口,而后不无感慨地说,他去了很多很多地方,见过无数类型的姑娘。可他说,他去非洲路经罗马时,进入了保存着古希腊早期作品的浴场博物馆,一眼就看到了公元前五世纪的作品《维纳斯诞生》——美丽的女神维纳斯刚从海洋里露出身躯,两位女侍扶住了她,用纱巾挡住了她裸露的下身,维纳斯好奇地歪头看着左右的侍者,秀发还滴着水,贴在身上,柔美的身体遮着薄薄的纱衫,妩媚动人。后来他看到了罗浮宫珍藏的另一件精品也就是全世界公认的美神维纳斯形象的象征《米诺斯的维纳斯》时,这个断臂的维纳斯雕像让他惊呆了。她更加高大、古朴,他说,征服了他心灵的力量是女性的端庄、深沉、秀美和温柔。后来毕归华先生竟万般激动地对逸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