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沸腾后终归是要回到现实的,一个人去找活干连个作伴的都没有,感到害怕无助的时候怎么办?自己又能干些什么呢?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犹如小马过河无法逾越的心理障碍肯定了又否定。
天天都是在消沉中度过,除了吃饭上厕所我整日的都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父亲也托过人给我找活干,但都是因为我年龄大小给拒绝了。我也打听过村子外出的人主要是在建筑工地上干活,大多从事搬砖扛水泥的体力活。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悄悄地走向村外,练练自己的胆量到底有多大,坐在池塘边尝尝孤单的滋味。我托着下巴不眨眼地望着这无边无际的黑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看不到一丝光亮。夏夜吹的风都是热气腾腾的,浑身潮湿手还能在肚皮上搓出几个泥蛋蛋。
荷塘里的青蛙应该是也觉得毫无乐趣,刚还哇哇叫个不停突然间戛然而止。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脑袋里想的东西天马行空了一圈后仍旧是画地为牢。我想把自己灌醉,干脆喝的不醒人世那样也许就解脱了。
转眼间小冉她们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每天都会在墙壁上划一道杠,时刻的提醒着自己加油吧,努力吧,你真的已经落后啦!不管了,什么也都不愿想了,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吗:“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路了”。不能再被思想的枷锁所禁锢了,我要冲出去,哪怕撞个头破血流至少无憾无悔!
我又从新拿出了县城地图,认真的看着每一个标注的地名,要求自己牢记于心到了那里不会迷路。我把那件唯一没有褶子的白衬衣从柜子里翻了出来,母亲缝的那双布鞋里里外外用鞋刷清理了一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我不想向父母张嘴,怎样才能筹到路费我又犯难了。
吃午饭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发亮了,墙角出堆放着好大一盘铁链子,把它卖喽不就有钱了吗?我瞒着家人偷偷的用肥料袋把它装进去,东躲西藏的溜出了家费了好大劲到了乡里。幸好收废旧品的就在最边上,再往里边远一点恐怕我就坚持不到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一共卖了十五元钱,这个数目对于我来说足够用了,我欣喜若狂的紧捂着口袋回家了。终于一切准备就绪了,我决心在后天也就是礼拜一,出发!
要出发的头一天晚上,我撒谎对父母说明天我要很早就得起床,和邻村的一个同学说好了去他家帮一两天忙。他家要新建三间堂屋需要人手,反正我在家家里闲着也无聊去搭把手。我编的谎话有模有样父母自然相信了,还警告我说到了那里别偷懒。向父母撒谎我知道不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知道实情肯定不同意呀!
期待的日子总算来临了,白衬衣灰色的裤子还有脚下的那双千层底,再加上军绿色的书包是我整个人都装备。我趁天没亮就起床了,不想被人看到,也不想打搅父母,一个人走路去了乡里的公共汽车站。这条道我很熟悉,因为那是我曾经上学一直走的路。
最早一班发车的时间也要到六点钟了,车门还没有开司机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吧!我就在那里站着等着,这时的天也在慢慢地放明了。来赶头班车的人还真是不少,一会的功夫等车的已经有十几个人。
一看那个就是司机,吃的胖乎乎的,走路很费力都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他慢腾腾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等着的人蜂拥而上没有了空余的座位。司机告诉我行李架上有马夹,凑活着坐吧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
车子终于启动了,听着发动机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跳个不停。来的路上还告诫自己要稳住,不紧张,不害怕,可真的到了出发的这一刻一股脑全来了。我想看看窗外的景色把忧愁挥散,可坐的位子只能瞅见车顶。我把脸贴在大腿上,闭着眼努力理顺混乱的头绪,既然上了船就没有回头岸。
县城终于来到了,它在我的脑海里是那么的熟悉,但眼前的世界却又是那样的陌生。宽敞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路人,高矮参差不齐的楼房,我站在车站外的马路上左顾右盼不知该往哪里走。我想起了挎包里的地图,把它拿了出来按着之前划好的标记,朝着县政府方向走去。我当初选择这条路线是这样考虑的,那里的人肯定多也许会有用工的。
首先我要沿着解放路过三个路口,然后在胜利路左转弯,继续走到下一个路口再右转弯,直行进入人民路就到了。找到了要去的方向心里也就有了底,我迈开脚步左手插进裤袋里紧握住那剩余的十元钱走去。
解放路或许是因紧挨着车站人员流动量大的缘故,路两旁的小摊小贩特别多。卖烤红薯的,炸油条的,经过一家拉面馆的时候,有一个和我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硬把我拉进去吃了一碗。肚子是吃饱了可钱却又少了四元,我叮嘱自己说:“假如再遇到什么诱惑也要抵挡住,口袋里仅剩的六元钱一定要用到刀刃上。”
大概走了有十分钟吧就进了胜利路,原来这是一条商业街呀,比刚才的解放路更热闹。好几家服装店的小喇叭播放的消息都是大同小异,什么减价大处理,过了这一村没有这一店,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停住脚步。我也止步往里探过几次头,衣服确实都好看,但现在的我真的没有能力想其它。
这一路都是吃的穿的,根本没有看到有招人的。我的脑袋里又开始了胡思乱想,真的不该出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整天异想天开这个世界是你的。有点灰心了,走路的劲头也没有刚才足了,地图上显示再往前走一点,紧挨人民路会有一个公园,再坚持一会就在那里歇歇脚吧。
我从新提振了一下精神,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往那里快速的走去。不一会的工夫我就到了,来这里逛着玩的人也很多,特别是健身器材那块老少皆多。我找了一个石凳坐下,脱掉鞋子想使脚透透气,没曾想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太难闻了我又赶紧把它穿上。感觉有点口渴了,四下寻望看有没有水管,远处的公厕进入了我的视线,那里一定会有就是心里可能会有点不舒服。管它呢,假如人在沙漠自己的尿也能喝。
到了那里我先上了个厕所,然后走到外面的水盆边洗了一把脸,紧接着用双手捧住往嘴里送了几口。时间过得真快呀,就这一会的短暂停留太阳明显的西沉了。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下午的人民路行人特别少。也没有之前那两条街商铺多,放眼望去全是国家单位和居民楼,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里根本就不会有适合我的工作,小冉她们将来也许会有可能。
没有知识没有文化做任何事都会很难,你看现在的我,门口就在那里自己就先垒起了围墙。我像泄了气的气球斗志消耗殆尽,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无精打采地掉转头往回走。还是回家吧,老老实实的陪父母干农活,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出人头地就让它随风散吧!
人民路,胜利路,我又一次的踏进了解放路,路边的小摊小贩比我走之前更加的多了。曾经听一位同学讲过,这里一到天黑会有很多夜市,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吃喝一条街吧。身上没钱,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这里再好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没有什么使好我留恋的,我头也不抬的进了车站。
我赶来的太不凑巧刚发走一班,等下个时间点还得四十分钟左右,来来回回晃了几圈后觉得无聊我又走出了车站外。眼睛里的世界像是被定了格,烤红薯的,炸油条的,那个硬拽人吃拉面的还都在那里。再多瞅几眼吧,等下次来又不知是何时侯,我又开始了东张西望。
这次眼里的世界突然有点不一样了,我看见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正在吃力的推着一辆三轮车。看似不应该推不动呀,车子上就放有一些锅碗瓢盆和几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我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原来是前头的轮胎没有气了。既然看见了力所能及的事,我得去帮把手要不然心里会过意不去。
有了我的支援明显车子往前的速度快了,那个男人扭着头看着我一个劲的说:“谢谢……”我说,“大伯,你这是要去哪,车胎漏气怎不去补补?”他笑着说:“我是在夜市上摆摊干小吃的,前面不远就到地方了,刚才过那个桥时应该是扎进钉子了。”他紧接着又说,“看你年龄应该还在上学吧,还是读书啊,懂事。”
我挠着头皮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没考上高中,已经不读了。我今天从老家出来是找活干的,但是瞎逛了一天一点收获都没有,帮你送到地方我就坐车回家了。”“找活干,你父母知道吗?”那个男人关切的问道。
“不知道,我没敢说实话,要不然我一个人跑出来他们绝对不会同意,”我用力推着后面仰起头向着他说。“哦,原来是这样,我这里正好缺一个帮手,一个月一百五管吃住,干不?”那个男人停住车子正向面对我说。
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干”,他乐呵呵的又说:“你以后叫我韩伯吧,不用推了,咱已经到了,你赶紧回家吧,把这里的情况向家人实话实说,如果他们同意,明天还是这个点你来这里上班。”我飞快地转身往车站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了回去:“韩大伯,我叫李初一,今后就叫我小李吧。”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希望即将破灭的时候突然亮出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