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服是在成亲前两天赶制完成,然后就等着上身看是否合适。她虽不乐意成亲,但大姑娘穿婚服还是头一遭,而且婚服即使赶工做工仍旧精致,身上的鸳鸯栩栩如生,穿在身上正好。
绣娘见此便不在改动尺寸。
临近成亲,她还是未与薄云昼见过一面。她爹说,按照礼仪,婚前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而且等成亲当日再见不是更加惊喜。
惊喜,依她看是惊吓吧。
倒是她的婢女远远见过,那时候薄云昼过府来询问嫁妆及成亲后住哪里等事宜,作为她的贴身婢女,自然是被秦都尉喊过去,怕是有遗漏便可询问。回来后便絮絮叨叨的告诉她:“姑娘,姑爷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谈吐儒雅,跟老爷身边的大人完全不同,浑身一股书香气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便是姑爷罢。”
这话秦烨倒是苟同,读书人没有书香气,难道要自带衣冠禽兽的气息?
几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她成亲之日到了。
秦都尉事事俱全,请了经验老道的嬷嬷给她开脸绞面,下手干脆利落,她还来不及感受微妙的疼痛,就迎来了下一波疼痛
之后便是上妆,据说是按照京城里最流行的新娘妆来的,青螺黛眉,两颊轻染胭脂,朱唇轻点,额间一抹花钿,明眸皓齿,竟不成想,也是个艳丽的美人。
“姑娘你好漂亮呀。”
秦烨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都说生女肖像父,她当真是长相随她爹,只是眉眼却像她娘,灵动俏丽,使得她不似别的女子温柔漂亮,但也不同男子粗狂随性,她自有她的一方英气,如她性格一般飒爽。
不待她多看,喜娘便把头饰一一戴上,她平日很少戴发饰。成亲的服饰繁琐复杂,头饰还足斤足两的黄金打造,勒的她脖子都直不起来。不外乎旁人桔说成亲不易。
成亲吉时在午后,秦烨很快被喜娘扶上花轿。耳边是秦都尉依依不舍的哭泣声,还有震耳欲聋的锣鼓鞭炮声。透过盖头,她只能看到薄云昼纤细白净的手,以及一双黑红色的祥云靴。
头饰弄得她脖子疼,外头震得她头疼。
她坐在花轿里,感受花轿一震,起轿了心想,花轿就是按着规矩在城里绕一圈,时辰到了就回到秦都尉府了,秦都尉和薄云昼这个小白脸甚至还商量好了,在薄云昼考取功名之前都住在秦都尉府,她实在不明白,她爹在哭什么。
花轿回到秦都尉府,薄云昼踢了一下轿门,她便掀帘子出去的时候,看到他伸手过来似要扶她,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那手停顿片刻便收了回去,喜娘立刻上前扶着她一起走进去,仿佛方才的尴尬未曾发生,实际上旁人并未注意到刚才两人的举动。
随后,她便在她熟悉的府邸里,完成了拜堂到入洞房。
此时,新房里只有她跟几个喜娘,薄云昼已被拉出去招呼宾客。
婢女根据她之前的安排,招呼各位喜娘先去外头单独安置的房间里,好酒好菜的垫下肚子,待姑爷回来时再过来继续。
秦烨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把盖头丢在一旁,她动动脖子,见此时还早,便先吃些桌上的糕点。吃饱喝足后,趁着婢女都还未回来,她赶紧把累人的头饰发饰都卸下,顺便洗干净脸上的装,一下子整个人都清爽无比,看着铜镜的自己非常满意。
这时,她把隔壁屋子的婢女唤了回来。躲在门后,待婢女开门之前把她打晕。外头宴席非常热闹,屋子里的细微声响旁人听不到。
秦烨调换了婢女的衣服,把她放在床上躺着。随手抓了些桌上的糕点,裹起来藏在袖子里。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秦都尉以为她成了亲便会乖乖的,未料到她会趁新婚之夜逃跑。院门口有两个护卫在互相交谈今日婚宴,趁月色被云层遮掩,她观察了一下避光处,尽量往避光的地方快步走出去。
她走的很自然,就像真的婢女一样,规规矩矩毫不退缩。走出了院门口,护卫看了她一眼,她转身往她的闺房走去。
秦都尉给他俩重新安排了新房,她闺房就在新房东北面。那边除了她的房间,就是只有一个院子,与前厅宴席和正门是反方向,再加上她熟悉府里的道路,一路上走的很隐秘,因此并未瞧见旁人。很快就到了,她为了不起疑,把收拾好的包裹放在了她的房间床底,成亲后虽然一时半会不会把行李都挪过去,但是包裹带过去就容易被发现,因此这里是最安全的。
她掏出了包裹,松了口气,果然没被发现。包裹里是她这几天向她爹表明了孝心,扬言“感恩她爹多年的悉心照顾,但是一直以来都为她爹惹了诸多麻烦,心里愧疚不已,因此想要给她爹做点什么聊表孝心”,于是便从秦都尉那里顺走了几件常服。
还有一些银子——这些银子是她爹给她准备明日敬茶时候,派给下人等等的。其他的就是一些书册和一些防身的东西。
她把衣服脱掉换成了男子服饰,忽然听到一些嘈杂,她凝神细听,仿佛听到短兵相见,甚至还有惨叫声。难不成是发现她不见了,在问责?“不管了,赶紧走。”
她从闺房走出去时,外面安静得很,月光照在地上,树影婆娑,空气之中隐隐有些血腥味。
难道是看话本看多了,老幻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摇摇头,快步朝着后院的小门摸过去。
只要绕过前面的圆拱门,再走几步就到小门了。这一路居然都没人让她诧异,但是此时不走那就是傻子。
她快步走过去,再前方拐弯之时居然一个没留意撞上了人。就差一步了!她正低头想着应该怎么糊弄一下。就听对方道:“阿烨?”
“爹?!你怎么也逃婚了?不是爹你听我解释...”
“阿烨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你居然逃婚!”
秦烨万万没想到,她自己居然拆自己的台。同时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她爹居然还亲自抓人抓到这里来。百密一疏还是抵不过老的辣。
这时,秦都尉急急忙忙抓住秦烨的手,拉着她边朝小门走边说:“算了,阿烨快跟我走。”
秦烨一脸茫然,她爹这是...真的在带她逃婚?!!!
她旁观着她爹,此时身上还是一袭华服,专为了她成亲订制的绫罗绸缎,手上拿着一个行李,面色匆匆,身后跟着几个带刀且从未见过的侍卫,刀把上沾着血。她爹的行李上,衣服上都沾着血。
几人跑到街口,那边架着一辆马车,她爹和她上了马车后,几个侍卫架着马就走。这时秦烨才有空闲问:“爹,这是什么了。”“阿烨。”秦都尉一脸沉重,把自己手里拿着的包裹递给她。“都怪爹无用,把你牵扯进来。包裹里的东西很重要,若......爹出了意外,你切莫轻易将包裹的东西给旁人,保全自己好好活着才是。”
“爹?你胡说什么。”秦烨以为,今天只是任性的逃婚,谁曾想会发生莫名的追杀。“爹,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我们会没事的。”
这时,忽然一怔急刹,然后马车向前坠地。秦都尉父女滚出马车,马缰绳被砍断,马已不见踪影。侍卫们来不及护卫他俩,与追赶上来的黑衣人厮杀。护在他俩前头的两个侍卫一边阻断黑衣人伤害他们,一边带着他们慢慢的逃离杀戮之地。
没有了马车,他们只能徒步逃跑,兖州府此时已经过了宵禁,巷子空无一人。他们绕着巷子企图甩开追上来的黑衣人。秦烨心里如焚,她爹有武功,侍卫也是高手,就剩她是三脚猫功夫。他们为了她,无法施展身手。她紧紧跟随他们的步伐,不敢拖累他们。
忽然从天而降一个人,险些砍到他们。秦都尉看着不断追杀过来的黑衣人,又望向女儿。秦烨脸上又是害怕但又强忍,今天本该是她大喜的日子,如今却生死难料。秦都尉忽然想起来秦夫人,那也是一个倔强又坚强的女人,他的妻子,而这是他的女儿,他们唯一的女儿。
趁着黑衣人还未伤害他们,秦都尉推开秦烨,对着护卫道:“带她走,我引开他们。”
“爹!”秦烨惊慌的看着秦都尉与一名护卫慢慢朝另一个方向逃走,她想跟着她爹一起,可是眼前的护卫一直拦着她。她爹走之前,对她说“阿烨,好好活着,爹等一下就来找你。”
“爹!!”护卫捂住她的嘴,拦着不让她乱动乱走,甚至点住了她的穴道,她一切挣扎戛然而止。秦烨死死的盯着护卫,眼泪挂在眼角欲落不流。护卫好似完全未瞧见,听到有人声,立刻抱着她的腰飞快的远离。
秦烨心里知道,秦都尉是在保护她,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的望着秦都尉离去的方向,心里一片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