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一点,因为我们始终要失去它。——某十九世纪的魔法理论家
后来我终于明白,她尽管跟天气一样难以预料,却也跟天气一样无可避免。——焚舟修女
“万国万王…………第三…必…重现。”
今晚诡异的出现在灵魂深处,如同梦呓般的回声。
冰寒到骨髓的战栗感总会轻易击破尼可虚弱的防御。
但是往往又会在清醒一会儿之后就匆匆消失,只留下只言片语的痕迹让尼可以为他又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他不是经常做梦,或者说是经常性的会把做过的梦都忘记。唯一一个让他有清晰记忆的梦还是在八岁那一年。
可能也是在一个暑假,具体时间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年里有两件大事儿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是故意在床上撒尿,这样就可以有理由睡到爸爸妈妈的床上了。第二个就是这个梦了。
大概是早上五六点,天刚蒙蒙亮,刚刚苏醒的太阳向世界宣布白天又来了的时候。
他梦到自己长大了,可能是二十五岁也可能是三十二岁,总之他是个大小伙儿了。穿着一身白色正装,(他做梦都想不到有天他还会穿正装呢,虽然那还真是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好像还用了摩丝把它们一根根定型得服服贴贴的,这对他来说可真是一件稀罕事儿。
那是在一个充满了鲜花和热闹人群的地方,充斥着圣洁的白色,那是他在梦中的婚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的穿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最让他感到惊恐的是,好像大家都没有脸。每个人的脸部都被一个漩涡形状的黑洞代替了。
无法言喻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更加让他感到战栗的是,他找不到父母了,而且赫敏也不在,而且他总感觉他们出事儿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就感觉很惊慌。事情不对,要赶紧走。
他这么想着,想穿过热闹欢快的人群,走出这个充满了圣洁的婚礼殿堂。
但是来不及了,穿着庄严婚纱的新娘子出现了,他看不清她的脸,甚至连发色都看不清楚,他不知道那是谁,因为新娘子的脸也是漩涡一般的黑洞。
他相信那不是他认识的人,整个婚礼殿堂里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人。走不了了,四周的人群向他涌来,他甚至能听到他们愉快的欢呼,他们好像在发自真心的祝福他今日大喜。
但是哪怕一丁点儿的熟悉感他都感觉不到。两个伴娘搀着新娘子的胳膊慢慢向他走来。
多么的庄严,多么的肃穆,多么的荒谬。
他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吗。
幸好,这个时候他醒了。
八岁的尼可惊恐的跑到父母床上,趴在爸爸妈妈的怀抱里好好睡上了那么一觉。
不过最好还是让我们先回到现在吧,毕竟尼可好像决定起床了。
天还没有亮,但是街边的路灯已经关了,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样子。
时不时出现的鸟鸣声让躺在被窝里一身冷汗的尼可感到一阵心安。
估计是睡不着了,那还不如起床感受下凌晨的气氛。
疲惫的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一个僵硬的懒腰,嘎嘣嘎嘣的响声意味着尼可的身体正在快速发育。
吐出肺部沉淀了一晚的浑浊,凌晨清冷的空气让尼可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双手插兜晃晃悠悠的走到盥洗室里,拖鞋也没有穿,就这么光着脚,驮着背,这样自然的姿势让他感觉很舒服,虽然被妈妈看到了又要被骂就是了。
晃悠到盥洗室里,看着镜子里自己那鸡窝一般的发型,一脸乐呵呵的尼可胡乱摆弄着头发咧嘴笑了起来。
头发怎么处理都没用,一觉醒来总是这么乱糟糟的。
只能在洗脸的时候顺便把头发压下去了。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液体让他再度清醒了几分。
手里捧着清水往脸上扑,鼻子嘴巴同时向外吐气,噗呲噗呲的声音会让人误以为有一只河马在盥洗室里喝水。
其实这只是尼可的心理作用使然,他总认为洗脸的时候水也会进入嘴巴里,不想喝到自来水的话就只能同时往外吐气喽。虽然这么做已经被赫敏吐槽了好多年了,但他还是这么乐此不疲。
洗好了脸,关上水龙头。然后提起尚还湿漉漉的双手,往头发上一抹,再这么一缕。乱糟糟的头发就被压下去了,乍一看还是一个挺有点小帅的男孩儿,当然也仅限于乍一看了。
哼着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儿听来的小曲儿,双手插在兜里,一步一步晃晃悠悠的走着。
说起来我要去哪儿来着。脚底冰凉的木地板没有告诉他答案。墙上挂着的风景画看都不看他一眼。
怪无聊的,安安静静的大屋子里,就他一个醒着的人。
还是回床上待着吧…
这个时间还真是没哪儿去的。
老老实实的退回到床上把自己封印起来,盖住头,蒙上眼,紧紧地裹着身子。无聊的时候就会玩的南极求生游戏又开始了。
被子外面就是冰冷刺骨的南极,一股股的冷风嗖嗖的吹啊,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人冻成冰块儿,而他就是蜷缩在帐篷里艰难求生的落难探险家。其实是个挺无聊的游戏,但偶尔有那么几次赫敏也会参加。她认为这对研究儿童多动症有非常棒的示范作用。
要不然就是把被子啊,枕头啊什么的当成怪兽,然后他自己就是超级英雄啊,他就一个人抱着枕头怪兽在床上四处乱翻,到处打滚儿。每次都能玩到满头大汗。虽然其实这也没啥玩的,但是尼可就是很喜欢。
这个游戏赫敏一般不会参加,她觉得这很傻。虽然每次当尼可朝她头上砸了一枕头之后她总会玩的不亦乐乎。
女人总是善变的,就算是小女孩儿也一样。而且总是具有其两面性。
这是年幼的尼可第一次总结出的人生哲理。怪难懂的,他也不敢记到小本本上,怕被赫敏发现又不理他,每每都只能深藏在小脑袋瓜里,偶尔拿出来细细琢磨琢磨。
总是在说减肥的姑妈,每次来的时候却都几乎能吃下一整头烤乳猪。
远房表妹,大人在的时候就很乖,每每单独相处就特别喜欢欺负尼可。
邻班的女同学,看上去多温柔文静的女孩儿,骑在尼可身上打他。虽然后来赫敏替他把场子找回来了就是了。
女人的两面性啊,诶不对,应该说是人类的复杂性。
复杂的人类世界,让尼可很不理解,明明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总要搞得那么复杂,就不能轻松一点,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好吗。
此后啊,尼可就想让自己变得和那些人不一样。也不是说让自己处处和主流大众不同,只是说他会跟着自己的内心走,不想有一点束缚。
赫敏告诉他,某个东方古国管这叫身随心动,还有个专门的叫做心学的学派在研究这些呢,学到深处还能成为圣人什么的。
他不想管这么多,他只觉得这很飘逸,很舒服。
有的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很幸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睦的父母,没有伤痛,吃喝不愁,还有一个叫做赫敏的好朋友,就很知足了不是吗。
小小的脑袋里塞的满满的,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就是了。
只有一个被他称为一生挚友的小女孩儿会陪着他在一个又一个无聊的日子里消磨时光。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敞开心扉去感受的人,他觉得这很美妙,他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具有独立意识的生命体可以靠的这么近。
他觉得这可能是爱情的前奏?
他把这个猜想告诉了赫敏。想到什么就去做的尼可在不知不觉里迈出了就算是在一个世纪之后他都还在感慨的一步。
赫敏也觉得这么发展下去不是爱情的话她自己都不信了。
毕竟两个有过意识相通的人,再想分开也会很难吧。那几乎就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才能做到的分割啊,赫敏这样告诉他。那种对于生命体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分离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不是…我就想问一下啊,咱俩这算是早恋不?”夕阳余晖,河边的柳树下,几条活力旺盛的小鱼不时的跳出水面,两个小小的孩子肩并肩坐在青草地上。
头发乱蓬蓬的小女孩儿狠狠瞪了他一眼,“等十六岁了再问我这个问题。”
尼可觉得自己幸运极了,世界上有七十五亿人,而他在人生的最开始就能遇到那个可以和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三观,自己的世界完美契合的生命共同体。
“唉嘿嘿。”想到这儿,蒙在被子里玩南极求生游戏的尼可又傻笑了起来。
多么幸运,那可是七十五亿分之一啊。开局就能遇到的运气,我就想问了,还有谁?
可能这次相遇耗尽了尼可一生的运气,总之尼可认为除了这事儿之外他的运气都还挺差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