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何椹言坐在医院大厅里,外面救护车的呜呜声愈近又愈远,人流啊总是会有不间断地呜咽着的,
他抖抖烟灰,又吸一口,起身往住院部走去,
何椹言也瘦了很多,身上那件大衣也是要挂不住了,最近很忙,他已不再有耐心去打理新冒出来的胡渣。但是,他更烦,他知道赵玉缘的心理上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两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可是赵玉缘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地见过阎王爷了。
赵玉缘木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何椹言坐在一旁,两人只字不语良久。
“何椹言,我好累啊——”女子目光里空空落落,再也不见从前的那般光彩。
何椹言眼眶里盈了泪,他圈住赵玉缘的手,“我答应你,我们明天就回上海,好不好?”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上海,我也不想当演员,我啊,原本只想在个小小的城市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女子从何椹言手中抽出手,心酸地看他,“是我奢侈了,对吗?”
何椹言的手里只余下一丝淡淡温度,他缓缓开口,“赵玉缘其实你还爱李玉良吧。”
“没有。”
“阿缘,”他看着赵玉缘的眸子,淡淡的说,“你只不过把对我的好感错当成了爱而已。”
“不可能。”赵玉缘极快语气的否定。
“不可能?那为什么你做完化疗后半夜起烧的时候喊的是李玉良的名字?那为什么卫芠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你就哭了?那又为什么你要背着我去看李玉良的直播?又为什么用小号留言让他祝你生日快乐?”
赵玉缘拧眉,她的后背疼的厉害,手背也疼的厉害,可她还是挣扎着要起身,“那他不还是宁愿违背所有人的意愿,跟一个陌生人送祝福,也不给一个认识他二十年的人说一句生日快乐!”
“你承认了。”
“我没有……”
何椹言忽略赵玉缘不敢和他对视只是一味躲避的眼神,“阿缘,你说,要是我早一点遇见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赵玉缘忽的勾唇轻笑,“原来他说的没错,你们所有人都希望早一点遇见我,甚至包括你,可是只有他一个人想要晚一点遇见我。”
何椹言脸色僵,“是李玉良对吧,,那阿缘你呢?”
“什么?”
“你是想早一点遇见我,还是晚一点遇见李玉良?”
赵玉缘眼神逃避,
何椹言激动的握掌成拳,“阿缘,你说话啊,你回答我啊,你是想早一点遇见我,还是晚一点遇见李玉良?”
“他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我到底又比他差在哪里?”
“你告诉我,我努力做他好不好?”卑微。
赵玉缘伸手抚何椹言的脸,“你很好,比他好,比他温柔,比他有钱,甚至比他爱我……”
何椹言红了眼的问她,“那你为什么不爱我?!”
“这是我欠他的。”
“你到底欠他什么?!你看看你脸上的纹身,你欠他什么不都应该还清了吗?!阿缘,难道你就只欠他的一点也不欠我的吗?!!”
“等我死后,我把我的钱都给你……”
“我不缺钱,我一点都不缺!我是缺爱啊,我缺你爱我……”
何椹言暮然一滴泪落下,“阿缘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求你爱我了,你现在只要假装爱我就好了,可不可以?”
“何椹言——”赵玉缘严肃唤一声他的名字,“你要认清我的本质,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女,我一边吊着你说爱你,一边却在心里想着别人!”
“不不不,你只是也想放弃李玉良,却没有办法爱上我而已。”
赵玉缘苦笑,“怎么都到这儿份上了,你还为我开脱啊——何椹言……”
“因为我了解你,
因为我爱你。”
赵玉缘看着何椹言的眼睛,那是一双极漂亮极清澈的桃花眼,如今却是满眼盈泪,“可是我不值得。”
赵玉缘要是从没遇见过李玉良该有多好,赵玉缘要是先遇见的何椹言又该有多好。
“值不值得?这我自己愿意的,你管不着我,”何椹言摔门而去。
赵玉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一番,“咳咳咳,,咳咳咳,,”她伏下身,呕吐出一堆乌黑的血块,眼泪也被紧跟着呛了出来,
她随手拽来几张卫生纸擦拭,口腔里一股子铁锈味。
赵玉缘拔掉右手面上扎着的针,她弯着腰费力从病床上爬下来,步步为艰的找出酒。她真的太累了,连去厕所拴上门,躲着何椹言不让何椹言看见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就坐在地板上,胸口后脊背都是钻心的疼,身上的温度都不用温度计测,浑身滚烫,又是起了热,
赵玉缘提着酒瓶子就往嘴里灌,
又苦又涩的,
根本找不到从前和某人在一起喝酒的甜渍。
女子瘫躺在地板上,一瓶玻璃装的红酒被庸散地抱在怀里,病服上还有滴红印子,也不知道是血还是酒了,泪啊,就从右眼溢出一行又一行地划过左脸,
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啊,右眼先落泪的人一定悲伤到了极点。
“李玉良,我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