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还站在外面,贼头贼脑的往里面看,“欧阳澈没理你?”。
清照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她也没搭理他翻墙而去。
只留下他一人在风中凌乱,“果然是亲兄妹,刚刚还以为这个妹子挺温柔的,古人诚不欺我,不可貌相,不可貌相。”
他欧阳澈带大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
又看了一眼黑洞洞的里屋,仔细一听还有欧阳澈细小可闻的呼吸声,这是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吗?
清照出了院门心里闷闷的,天空中的云层渐渐聚合起来,大片大片,挡住了抬头可见的星辰,夜里的凉风吹的急,悬着的灯球一晃一晃。
忽然她看到一个人影,正朝她的方向走来。清照紧紧的握着拳头,盘算着这里离欧阳澈的院子有多远,冷风从她的后领子钻进去,在她全身游走。
清照看得仔细,那个人影正是吴家主,他今日没穿素服,而是穿了一身墨色华服。
看着他憔悴的面色,自吴衣和吴夫人去世之后,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面骨消瘦,眼眶凹陷,走起路来像巡夜的黑猫。
离清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到清照也不停留,而是从她身边经过,朝反方向走。
吴家主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清照有些恍惚,她还记得刚来欧阳府时这位儒雅清明的大伯伯,年纪比父亲小得多,说话文文气气,左手牵着吴衣,右手搂着吴夫人。
如今全然没了当初的样子。
走了好久才走到自己的院子,汪汪一看到她就往前扑,她抱着汪汪往里走。
院子里亮着灯,和没有半点星光的夜形成鲜明的对比。清照有些慌,难不成是娘亲?她倒不怕欧阳澈生气,也就是和自己闹几次别扭,哄几天就好了。
但她娘亲可不一样,她感到自己的肉在颤抖。
向来她和两个哥哥犯了什么事儿一般都不是欧阳易教训,欧阳易头上有欧阳临,一旦教训他们欧阳临都会插上一手。但全家上下可没人管任千悦,而且她手上有根千绝鞭,抽的人七魂八魄都能碎裂。
向来以混世魔王闻名的欧阳澈也曾被任千悦打的半死不活。
怀里的汪汪畏畏缩缩用头蹭着清照的衣服。
清照放轻脚步,走走停停,一手抱住汪汪,一手轻轻推开一个门缝。屋子里的光刺的人眼睛疼,她用手覆住汪汪的眼睛,抬腿进入。
清照一眼就看到任千悦手中的千绝鞭,发着白色旋光,在她的手中晃来晃去,晃得清照心焦。
任千悦端坐在桌前,一脸冷色,父亲和哥哥站在她身后低着头。
任千悦虽已到中年和年轻的姑娘比却一点不逊色,玉手琮琮,不事雕琢,三千长发似云墨一般。天生一张烈焰红唇,吊梢柳叶眉,风情杏花眼。此时眼角渗出的冷色,让清照不自觉想起那日欧阳涂院子里的寒气。
兴师问罪?清照心里打着鼓,紧紧抱着汪汪。“娘亲。”
“跪下!”
清照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跪下,目光收敛,只能看到任千悦素色绸衣和那双白色云鞋。红木地板硌得她膝盖生疼,怀里的汪汪也将头埋进她怀里,不敢看任千悦。
“你可知错。”
“知。”声音细不可闻,如清风吹过树林,柳叶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大点儿声。”任千悦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不大,但是清照还是打了个寒颤,吸了口气。
“清照知错。”
“错哪了?”欧阳易和欧阳鸿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清照,这场景太过熟悉。
“不该不吭一声就离家。”
清照微微抬起头正好看见任千悦手上戏耍着的千绝鞭,一上一下,一下一上,似乎在计算着这样的错误打多少鞭子合适。清照咽了咽口水,收起目光,冰冷的手牵着汪汪小脚,试图获取点温度。
等了好久,任千悦还是没说话,屋外云层越来越厚,燕子低飞,绿柳拂窗。
终于任千悦轻启红唇,“明日是你吴娘娘出殡的日子,我暂且饶过你,日后自己来找我领罚。”
“是。”清照松了一口气。
“起来吧。”清照没有起身,她的腿又软又麻。
欧阳易看了任千悦一眼,走到清照身旁,将她扶起来,厚实的手掌包住她冰冷的手,让她坐下。温柔的说,“不是不让你出去,入‘无人之境’的人至今没有出来的,你吴伯伯和吴娘娘都知道这个道理,才会郁结于心酿成如此事情的。你知道吗?”又说,“现在咱们家多事之秋,别瞎想,有什么事儿都有你娘亲和父亲,不要自己扛着,大不了还有你三哥和澈儿呢,你大可不必孤身一人出走。”
又补充道,“以后有什么事儿和我们说。”
清照眼眶忽然红了,她从没想过和家人说这件事儿,当时只是想着不要让任何人掺和进去,她一个人去就好。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欧阳澈现在还不理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小丫头,哭是没有用的,鞭子还是不能少的。”任千悦拍着她的头笑着说。
清照心又一紧,是福不是祸,终归逃不过。
看到任千悦脸上有了笑意,几个人才敢坐下。窗外不知何时浠沥沥下着毛毛雨,欧阳鸿说,“娘亲,明天还要忙一天呢,咱们赶紧回去吧,外头都下起雨了。”
毛毛雨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知不觉柳树叶子上,梅花蕊心,紫云木树枝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雨水。
任千悦听了听,外面的雨不大,“你们两个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就在这儿休息,老易明早记得给我带身干净的衣服来。”将清照拉过来,手指肚在她脸上伤痕周围摸了摸,“怎么弄的?”
世上哪有记仇的母女,给个台阶就下。“不记得了。”汪汪从清照的怀里跳出,在任千悦和她的脚边蹭来蹭去。
任千悦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其实还是和小姑娘一样。
“那可不行,不能只娘亲你占这个便宜,我和父亲今晚也要在这儿。”欧阳鸿看着任千悦和清照亲密的样子,不忿的说。
“是,那可不,我同意。”欧阳易应和道。“就是澈儿不在。”
可不是嘛,欧阳澈现在院子里有客人,他才没时间来看欧阳清照,巴不得她不要搭理他呢。
说完就马上和欧阳鸿将清照的床加宽,铺上备用床铺和床单,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