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当楼,经霜风洗净,冷光皎洁,夜色里看不清云涛吞吐,只能隐隐窥见浮着银色的沸浪在天边汹涌澎湃。无人去看那黑云矮矮,人人都沉浸在元宵之乐中。
夜空中绽放千树烟花,如星雨一般被风吹落,人间也是一片灯海,元宵赏灯,各式各样的灯笼涌满了汴城,星星点点如明沙汇聚。
长久以来,冬日的沉寂枯燥在夜中被欢声笑语催破,那夜空青青碧朗、月旁云雾清淡,灿烂月光被微风吹动,柔柔铺上人身来。
人人心中都满是欢跃,风儿多情的搂着人的腰,带着人轻飘飘要逐月而去,那时那刻,神思像飞到了天上,欢快的心也升得齐天。
灯海中片片肆意的朗声欢笑,笑声伴着烟火一同在风中飞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宫里同宫外一样欢快的追逐着佳节的乐趣,享尽这一夜美好。
这一片欢乐人间,于无知无觉的人而言自然是天堂一般,可对褚桢和褚舆不是,对南山和崔劢也不是。这欢乐的太平波涛下是汹涌的暗潮,这和乐的假面下是或凶险或烦忧的心。
淡月胧明,翻越千山万水而来,洒在琳琅院的窗扉上,疏风萧萧从窗吹入,吹摇红烛上的一丝火苗。
南山已换好了夜行衣,鬼王利剑别在她腰间,月下剑鞘幽幽泛着赤色的光,仿若有灵魂一般随风时暗时明。为以防万一,她将青涯裹好,背在了背上。
她正缠着手上护臂,崔劢推门走了进来,他同样也是一副夜行打扮,黑衣如夜一般,手中剑也如夜一般,好在几抹银辉落下,才能分清他的人与剑。
南山听见他的脚步声,手上动作停了一刹,这夜已到了最后关头,了结的一刻快要到了,她心被巨石压的紧迫,却还是继续缠着护臂,淡然问:“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马车已经出城,童公子和栾大人也都准备好了。”崔劢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晕着灯光的背影,纤细、消瘦,不似初见时那般矫健了,却还是挺拔如松。
两声寒鼓远远传来,月缓缓走入云后,二更天,天地失色,钟声惶惶。崔劢脸上没有表情:“宫中宴会该散了。”
她紧紧一系带子,打上一个死结,而后转过身来,抬手握住血红的剑柄。她手上映着血光,剑旁的黑衣也被血色淡淡照红。
是时候出发了,去面对那最危急的险局。她目光坚定不移,眼中被烛光点亮的光芒胜过千斛明珠的璀璨,好似河汉坠落,也好似春日烂漫的波光。
崔劢忽然的皱眉,他竟然从这双眼里看出了许多悲凉,他不禁低声道:“不如……”
他到最后一刻也未放弃劝说她,想教她去妙觉庵,宁王府则由他去。无由的恐惧冲荡了他无惧的心,他练了许多年的无情剑,可关乎她时,所有修为前功尽弃。
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手握能轻败朝青的鬼王利剑,没人能替她。她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如铁打的一般没有晃动:“我们分头行动吧。”
到头来,优柔寡断的反而是他,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在她耳畔用低低的气声问:“送季小姐她们到了城外后,我会来接你,你会等我的,是吧?”
“当然了,我们还要一起走呢。”她语气忽然软了,低低在他怀里答道,“不必担心我,就是出事了,我也会撑到你来的,我们,是一双剑呢。”
她笑了笑,离开了他的怀抱,分别前最后一眼凝视,脉脉而令人心安。南山向宁王府,崔劢向妙觉庵,屋里的灯没人去熄,人已离去,泪烛空烧。
南山在屋檐间如燕穿行,她看见了汴城中华丽浪漫的灯海,灿灿点亮着新一年的愿景,若要这人间安乐不被摧毁,她便不能失手。
靠近宁王府时,她正看见宁王下了鸾铃马车,醉醺醺地被朝青扶进府门,朝青腰间一线白光,正是那把如太阳般耀眼的素霓金剑。
她本想在路上动手,不想来晚了片刻,褚舆已回到了府上。她一咬牙,不论如何,就是府上守备重重,她也要去闯。
南山往宁王府外的僻静处跃进府去,她本以为府中一定守卫严密极了,可不想走了许久都没有遇到一丝人影,宁王府中成群结队的道士和童子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全都没了踪影。
无边的寂静与黑暗令她越发的心神不宁,一种隐隐的担忧从她心底升起,胡思乱想占据了她的脑海,也扰乱了她的呼吸。
褚舆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正当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停在原地上,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慵然的笑。
“南大人是在找本王吗?”
南山霎那间转身,看见褚舆端着烛台,他没有束头发,黯淡灯光照亮他的脸,照亮他醉红的脸颊,却也照亮他无比清醒的眼睛。
她恍惚间想起那一夜,他手持风雷剑,拔剑出鞘的刹那,一瞬利光在他眼中闪过,那一刻,他也是如此一双坚定的眼睛。
他只身一人,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南山紧盯着他的眼睛,牢牢握住了腰间的剑。就在她即将拔剑的一刻,褚舆忽然一笑,撩了撩头发:“南大人太心急,不想再看场好戏吗?”
他狡猾又凶恶,不管一段剑身出鞘的清脆声音,自顾自笑道:“今夜宫中夜宴赏灯,大人好像没有来吧?那么漂亮的灯海,本王真替大人可惜呢。”
“多谢王爷记挂我。”确认过四周的安全,南山嘴上扯出一个无味的笑,终于开口了,可她依旧警惕的握住剑,没将剑再送回剑鞘。
“本王真是怀念这夜宴上的景色,想自己也办一次。”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夜空中蹿起两线流星般的光点,光点在高空绽开,四散成一朵朵烟花。
烟火一起,一树一树亮了又暗,缭乱的新旧交替中,教两人的面庞明灭闪烁。嘈杂的欢呼声远远传来,随着烟火升起的喝彩声一浪一浪,逐浪而高。
“王爷的愿望,便留到来生吧。”她说着,信手抽出剑来,“唰”的一声利落轻响,环绕着薄薄血雾的鬼王利剑垂在她身侧,剑身上闪这烟火的光。
“是吗?”褚舆抬手掩住嘴角邪恶的笑,他一双眼尖利的盯着南山,忽然得意地懒懒一眨,“今日真是好日子,灯笼满城,烟火阑珊。”
南山一皱眉,她忽然听见烟火杂乱无章地炸开,城中传来隆隆的爆炸声音,一时间,令人惊心动魄的轰响从周遭角落里钻了出来。
她一瞬明白了褚舆为何要炼丹,今夜宁王府又为何空无一人。他炼丹,只为做这些烟花火药,趁今夜赏灯之兴,搅弄出一个火海与乱局。
他也在元宵夜动手了,他筹谋了许久的计划,他惦记了许久的龙椅,不仅南山没想到宁王谋反会来得如此快,恐怕褚桢也没想到。
她皱起眉,只有杀了眼前的人,才能叫这场动乱平息下来。
烟火变作炮火,灯笼变作火海,人间佳节堕入地狱之中,哭喊四起,褚舆在这慌乱的危城中笑魇如花般:“本王的宴会,可要比宫中的好看百倍呢。”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烟竹爆炸的声音如惊雷一声,砸的人心一惊。他身后的屋里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他烦恼地转身:“小祖宗又被吓到了呢。”
刹那间,一道黑红的剑影划破了夜风,剑影落下时,从侧边杀出的白虹一道截住了她手中的鬼王利剑。褚舆从容地走入那间屋子中,背影消失在屋门口。
素霓金剑正气逼人,南山不得不退一步,暂且收回剑来。她听见四周传来脚步声,环顾一下,只见八个童子打扮的少年将她团团围住,若要算上手持素霓金剑的朝青,则正好九个。
九九归一,道法自然,看来这九人同那素霓金剑一般,都源于真君派。南山没有等闲功夫去想武林门派为何牵扯在朝堂中,她只想尽快打破眼前的僵局。
九人中,自然是朝青功夫最高,若是九人要摆阵法,一定是围绕朝青来摆。她想到这点,提起剑来,一剑朝朝青刺去。
肩上虽有旧伤,可这段时间来她勤于练习,此时用起剑来,亦不输曾经的风采。南山一剑既出,凌厉的刺破夜风而来,她主动出手,也逼九人提剑应战。
真君派的剑阵,环环相扣,人人呼应,以进为退,柔中带刚,南山心中早已有准备的,可却不想这九人有那么难缠,正好似在与九个陆耽对战似的。
八个童子剑影闪烁,她若剑多进一分,他们便退一分,若她退一分,他们再多进一分,八柄剑穿针引线,在夜中织出了一个天罗地网,将她紧紧缠绕。
而朝青,他手持素霓金剑,一招一式都朝她要害而来,白剑在月下尽情闪耀,一时竟压过了她的剑光。
南山要躲过罗网的追缴,又要抵挡朝青的攻势,手中的鬼王利剑也教她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刻刻谨记住万阳心法的要诀,她有些力不从心,却尽快稳下神思。
天下并无无敌的剑,也无无敌的人,更无解不开的困局,她细细观察这九人摆出的阵法,一招一式的共鸣,她渐渐悟出,她陷入如此境地,是被网困住了手脚。
她手持鬼王利剑,要打过朝青应是不难的,如今她打不过,正是因为八个童子牵引了她太多精力。
她忽然皱眉细目,若不顾一切地出剑,若不管那八个童子——电光火石间,人声鼎沸中,混沌的炸裂声此起彼伏那刻,千万冤魂拧做了一颗红色流星。
流星闯出了八把剑织成了的枷锁,朝青只感到那一颗流星闪烁晃眼,只是眯眼的瞬间,她的剑尖便已到了他的额前。
那血色的剑气太狠,地狱中的魂魄呼号着朝他涌来,朝青只能拼尽全力向后迈出一步。阴魂们缠绕住了他的剑,教他呆滞在原地。
他仿佛已看到那把剑刺穿自己的模样,他从未见过那么快的剑,快到他来不及眨眼,来不及思索,剑未到,他却已经预料了自己的死期。
在死面前,他忽然一句大喝,惊恐催起他凝滞的手臂,他闭上眼横剑一挡。一声尖锐的响声如涟漪般环环散开,素霓金剑同鬼王利剑刹那拼命相交,两剑都断成了两截。
南山右手持鬼王利剑垂下,左手便即刻抬起,风息静止的瞬间她便拔出了背上的青涯剑,青色剑光笔直一道,朝青睁眼站在原地,扑通一声倒下了。
她身姿忽然在月下静止,八道细细的剑伤一同在她身上绽开。剩下八人并没有因为朝青的倒下而退缩,他们提剑又战,可惜主心骨没了,南山只用一招便破了他们的阵法。
烈烈的火声和被火烧红的天告诉南山,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知城中是怎么一副惨烈景象,妙觉庵的情况又如何,她来不及细想,一把推开宁王刚刚走进的屋门。
褚舆看见她提着沾血的剑走进来,眼睛微微一睁,又淡然垂下,他喝一口热茶,伸手不紧不慢的摇着身旁的摇篮:“南大人不愧为天下第一。”
南山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在那摇篮中的婴儿脸上,那是褚舆唯一的孩子,是个不知名的侍妾诞下的。看在那孩子熟睡的模样,她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她手中剑摇晃了一下,最终被她收入了剑鞘:“若我放王爷走,王爷会走吗?”
“本王为何要走?”褚舆一眯眼睛,好似嘲讽她过于天真一般,“你只看见本王被你困住,却不知道外边已是本王的天下了。”
“亲军、御林军、三州兵力正在千里驰援而来。大臣、宫女、后妃。”他喃喃低语一阵,忽然耸着肩大笑起来,他癫狂而又歇斯底里的仰起头来,忽又一收下巴,嘴角淡淡一抹笑,“还有徐公公。”
南山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她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见褚舆悠悠挥手,手指在鼻尖前一摆:“你以为,本王凭什么知道本王那哥哥伙同薛勉想要耍本王。”
他笑容隐去,目光狠厉的仿佛要溢出血来:“你就是现在取了本王的项上人头又如何?本王那哥哥也是要来陪葬的,你还不如成全朕。”
他说道“朕”时,又孩子般欢快地笑起来,笑的自己背过气去,他那时手一乱,摇篮中的孩子不满地嚎啕起来。
她心慌了,又尽力安抚自己,她试着去回想崔劢的容颜,静心下来考虑该如何抉择,杀了褚舆,或是放过褚舆,还是现在便赶到宫中,或许还能赶上保护褚桢。
又或者,即刻便走,她脸一颤,即刻否决了这个想法。那个婴儿,始终成了拦住她的绊脚石,她问道:“王爷为何要这样做?锦衣玉食、平安高兴地过一生,不是很好吗?”
“为何!”他高喝一声,倒像反问一般,他忽然暴跳如雷的掀翻了茶案,女婴应声哭叫起来,“为何!你自当没有尝过那种滋味。”
他一眯眼,抱着手挑眼看她:“本王同他一母同胞,不比他差半分,凭什么本王是车厢,他便是佳木。父皇要本王一生甘为附庸,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本王从出生,便被人决断了一生!”他两手疯狂的乱晃一下,一头黑发乱摇起来,他平静下来时,凌乱的发间露出一双鹰一般的眼,“十八年前,京中出了一则奇事,一鹰一隼搏击于空——”
“那只隼败了。十八年后,本王不会败。”他淡淡说着,任一头乱发披在脸前,他忽然谑笑,“你若再不进宫,本王那哥哥恐怕就没了。”
“王爷,你想错了。”南山冷眼着他,她挥手瞬间,一剑穿心,“我不在乎陛下是死是活,我早已对那昏君死心了。”
褚舆俊俏的脸因疼痛皱成一团,可怖如同修罗。南山没有感慨,亦没有叹息,她冷冷道:“陛下不是什么好人,王爷自然也不是。”
“王爷嫉妒陛下,却不知陛下为了今日地位有过多少努力,王爷想取而代之,凭什么?”她看着他将死的脸,低声问,“王爷为了泄愤,置城中百姓性命于不顾,若你这样的人做了皇帝,我心怎安?”
“陛下固然有错,可是却是王爷先谋反的,事情由王爷处始,也该从王爷处终。我谈的仁义道德,在王爷看来很可笑吧。”她语罢,将剑从他的胸膛拔出。
“可笑啊,可笑。”他低低笑叹一声,不知是说谁可笑,他指尖攀上摇篮的边,却没力气再看一眼,“带她走吧——”
血滴下来,褚舆捂着胸口弯下身子,他想要笑,大张的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徒然倒下去,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狂笑,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没响起。
南山不觉他可恨,却也不觉他可怜,沉迷权术,咎由自取,他同褚桢一样,自以为玩弄了别人,可何尝又不是玩弄了自己。
“百姓”二字,在他们眼中远没有天下重要,草菅人命,美其名曰“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条鲜血铺就的帝王之路,绝是她所耻笑的一条路。
南山把断了的素霓金剑好鬼王利剑一同裹好,背在背上,她看了两眼摇篮中的小婴儿,若把她留在这,她往后的命运又能好到哪里呢。
她扯下褚舆身上的衣服,将孩子裹好,背在了胸前,孩子竟没有啼哭,或是困了,安安静静便睡了过去。
宁王已死,可他手下的人还在胡作非为,她想到刚刚宁王那般的自信,想必城中情况一定很糟,甚至于皇宫中,亦不见得就会好半分。
她提剑割下褚舆的头颅,快步出府,城中乱极了,到处都是被炸毁或是失火的房屋,过节的人们一瞬便无家可归,在暗中隐隐哭泣。
火红的街上兵甲横行,也不知是倒向哪一边的人,南山从街边捡了一匹马,拍马向宫中去,她一路破开火海而来,一路高举着褚舆的头颅。
“反贼褚舆已死!”她一路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句话,只有这样昭告天下,才能使反叛的人自乱阵脚,才能使宁王的人不战而降。
风如刀一般刮过她的面庞,辛辣的火焰舔舐着她的衣角,无数的哭喊声在夜里回荡,她遥遥举着那贼王的首级,离皇城越来越近。
宁王已死的消息传来,正在攻城的叛军如退潮般哗然的束手就擒,一夜风云,几度反复,更是教惶惶的人心无法平复。
汴城中的大火无法熄灭,在狂风的席卷之下,仿佛要将整座城池吞没,南山在城门口见到被十多个将领团团护住的褚桢时,竟然由心的冷笑一声。
他们兄弟二人玩来玩去,把好好一座汴城玩成了这样。她离他不近不远,手一松,褚舆的头颅跌落在地:“陛下要的东西,臣带来了。”
“很好。”褚桢眼中毫无波澜,一眼也没有看自己的亲弟弟。他侧头同身边人细声说了些什么,南山忽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似乎落入了一个圈套里,她微微侧头,目光向后一瞥,望见了自己身后的千军万马。
“妙觉庵的门,朕叫人开了,能不能带人走,全看他们的本事。”褚桢淡淡说着,抬头看了看黯然无光的天空,“你若走得掉,那便走吧。”
南山想不到事到如今,他还这样算计这自己,连最后的承诺也兑现不了。她本想和他好好道别,今后不再相见,可经年后回想起来时,不要互相衔恨。
她连哑然失笑的嘲讽都不想给他了,一想到崔劢一行在妙觉庵也面对如此情形,一个老人,一个孕妇,还有一个胆小的丫头,她发狂一般抽出剑来。
她身影如闪电一道滑落,青涯剑若青色星辰点亮天空,无人能挡住她的剑,她的剑从褚桢鼻尖前划过,身姿停下那一刻,他身前的龙旗被斩断在地。
那决然一剑,斩断了所有。
他只能看到她背对着自己,提剑朝黑压压的兵甲走去,他失神般喃喃:“你若走了,朕便真是孤家寡人了。”
他呆呆看着她举剑要撕破那兵甲簇成的黑色铁壁,剑光与血色交织,连着无边的火声和通红的夜空。
她拼了命也要走,他终于彻底失去她了,他许久都没有表情,月光混着火的猩红颜色铺在他脸上,他深沉眼睛里有光点闪烁,似是流不出的冷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