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命者,皆可诛之。
这是步归的信条。
他不嗜杀,也不好战,更讨厌麻烦,但是并不代表懦弱可欺。从十二岁起便从军,三年间死在他手中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他只在第一次杀人时有些不适应,而后再经过多次大大小小十几次战役磨练,杀人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负担,甚至有些麻木,刀捅进活人身体跟捅进鸡鸭躯体,除了阻力大点,也没有什么区别,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十五岁弱冠之年便得了“百人斩”的称号。在他所在的军队,没有人敢因为年龄而小瞧他,全因他在三年间浴血杀出了赫赫威名。
他在世俗战役中所向披靡,难有一合之敌,原因是他是一名修真者,是一个将肉躯潜力挖掘到极致的“魔修”。
在这个由“灵修”掌控的修真世界中,“魔修”就是一个异端,一旦被发现,将被群起而攻之。步归不敢随便展露修为,甚至在他从断道山出来后,他就没有再使用修为,可即便如此,仅凭他变态的肉身,在世俗军队中也是无敌之势。
如果此次不是带着任务过来,如果不是顾忌修为暴露,在锦袍少年惹上自己的时候,他就一巴掌呼过去了。他有这个脾气,也有这个实力,对于一个从小在断道山跟一众妖魔鬼怪厮混斗恶中长大的小魔头来说,这种人在其眼里真的和一个三岁稚儿差不多。
他刚才已经锁定了锦袍少年的气机,但是最终还是忍住没有下杀手,不是他仁慈,老不死从小给他灌输的观念中就没有“仁慈”二字。之所以忍下来是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老不死给他下达的任务后,又突然加了一句话——“此次任务不同平时,务必要加入剑云宗。”
务必!这是老不死难得一次肃穆的说出这个词,他能感觉到他对这次任务的重视。最主要的是这个任务不像以往那样以密音的方式下达,而是老不死亲临言传,可见这个表面上看似简单的任务对于老不死多么重要。
老不死在步归的心中是亦师亦父的存在,虽然两人平时对话都是夹枪带棒,相互诋毁,你骂我“小混蛋”“小王八”,我骂你“老不死”“老色鬼”是两人对话时的常态,外人看来这两人完全没有一丝师慈徒孝的感觉,但是只有他们才知道在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老不死竟然让步归“务必”,那步归就必须得“务必”,所以他不能因为逞一时的快意,而让这次任务出现失败的可能,所以步归忍住了暴露修为捏死锦袍少年的冲动。
不过即便不动用修为,单凭发掘出全部潜力的体质,步归也有把握应付此时的处境,对付这些犹如土鸡瓦狗般的跳梁小丑,或许也只是一拳的事。看着来势汹汹的人马,歩归反而中途一个急停,右手悄然握起拳头。
看到双方冲突生起,观望的人们早已惊呼连连,他们毕竟都是凡人,何曾见识过如此场面,胆小点的甚至闭上了眼睛。
十一匹高头大马的冲撞力,绝对不可小觑,步归虽然不想表现得太过惊骇世俗,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如果使用身法躲开,那样的话势必动用真气。这里那么多人,谁也不能肯定没有剑云宗的弟子或者其他修士混在其中,这样一来“魔修”的身份就必要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思来想去,仅凭着肉身一拳轰开最为稳妥,这样虽然造成的视觉效果会很震撼,但是至少还在凡人的层次。毕竟凡人将肉身修炼到极致的虽然少,但并不代表没有。
说了很多,其实也就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骏马气势凶猛,马上的人挥动着冒着青光的佩刀看起来也确实瘆人,但是对于步归来说,这些只是一群不知死活的白痴而已。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踏地声就像是催命的音符,步归眯着眼默默的计算着距离,他要确保自己的拳头能打到马头上。其实他也很无奈,肉体凡胎是无法产生罡风的,演戏就要演的逼真点,不能留下一丝瑕疵,让人抓住把柄。
近了......
在其他人眼中快如疾风的骏马,落在步归眼中就像是放了慢动作,他的左脚微微的朝着后面撤了半步,肌肉一绷,半个脚掌就像是铁犁般扎进土里,全身凸起的青筋如同蚯蚓盘缠,如果此时有人戳一下他身躯任何一处,就会发现其坚如磐石......
来吧。
步归心中默念一声,蓄满劲的右拳正欲抡起,却突然内心一动,反而卸下了全身的气力,同时眼神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唰”
急促的破风声中,一把白色未知物飞快的旋转,以迅雷之势穿过围观的人群,穿过十一头高头大马“铮”的一声便倒插空地上,一阵肉眼可见的罡气以其为中心呈半弧状朝着十一人扫去,马儿受惊,一阵慌乱的嘶鸣,顿时人仰马翻痛呼声迭起,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十一骑人马就像土鸡瓦狗般摔作一团,攻势就此瓦解。
“一把纸扇......”这是步归的第一个念头。
“纸扇上带着真气......”这是他的第二念头。
“来的是个修士。”这是他最终的判断。
突然的变故让除了步归外的所有人有些措手不及,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安静.......
“是谁!敢多管闲事!找......”
锦袍少年气急败坏的吼叫声在这当口显得格外的尖锐,也没细想来人竟然凭着一把纸扇便有如此威力,即便感应不到扇子上的真气,实力又差得到哪去。而当他看到来人后,却忽然一愣,后面的狠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甚至眼神中还露出了一丝慌乱神色。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步归有些奇怪,这无法无天的混球竟然还有惧怕之人?心中也好奇来人是何方神圣。顺着他的目光,步归偏了偏头......
只见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全身素白男子从后方翩翩走来,星眸朗目,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带着一只精致的头冠,样貌极为俊朗,特别是他的脚步抬起落下竟然不起一丝烟尘,仿佛踏在空中。其他人看得是此人不染风尘的落落身姿仿佛谪仙,而步归看的是此人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火候,对真气掌握已经达到一定高度和精度。
白衣男子徐徐走来,先对步归额了额首,步归咧嘴一笑报以回应,心中却是已经在骂娘了,这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蓄力待发的紧要关头才踩着点过来,他的风头倒是出了,可害苦了自己,这猛然收劲,身体多少会被劲力反弹。
白衣男子跟步归点后示意后,便将目光投到锦袍少年身上慢条斯理的说道:“连完璧,这里可是剑云宗的地界,不是你连家那一亩三分地,可由不得你乱来。”
“慕容云志,你也知道这是剑云宗不是燕国,你管得也太宽了点吧!”连完璧本来还有点畏惧,但是看到青年独身一人,自己身边可是跟着十几个护卫,而且个个都是好手,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剑云宗长老的内定弟子,还有必要怕他吗?
慕容云志闻言一笑,也没有立即回应,反而手一伸,那插在地上折扇颤动了一下,嗖的一下倒卷回他的手上。这一手看得连完璧眼中一眯,心中莫名的生出不好的预感。
“我管了便是管了,要不是看在你们连家对燕国还算有些功劳的份上,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我早将你诛杀了。”
“你.......”连完璧气得发抖,肩膀突然被按了一下,转头一看却见自己管家连东摇了摇头。
连东转头看向慕容云志说:“云志殿下,是此子先动的手,我们刚才只是被动防御而已。不过竟然您出面,那此间事情便就此作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殿下此行........”
“慕容云志,你.......你这是要去参加选拔?”连完璧一直盯着慕容云志,此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捉狭的问道,意有所指。
“呵呵,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慕容云志呵呵一笑,坦然的回道。
连东眼睛一转,便领会到连完璧话中的意思,微笑接道:“我家少爷可跟云志殿下不一样,我家少爷可不是去参加选拔的,而是参加明日的收徒大典,是七叶长老的内定弟子。如果云志殿下侥幸......哦不,是肯定能过选拔一关,到时和我家少爷归属同门,看在殿下世俗身份的份上,定会照拂一二的。”
慕容哂笑了下,正要开口,却被后方传来的洪亮声音抢了先:“啧啧啧,连东,你们连家主子和奴才都一个德行,喜欢扯虎皮装大王,你又哪知道殿下就是去参加选拔的?”话音萦耳未绝,便见一行几十号人从后方风尘仆仆的赶来,领头者是一个与连东年纪相仿的白袍汉子,留着络腮虬须,手中同样拿着一把纸折扇,只不过形貌粗狂,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怪异感觉。不仅是他,跟随在他后方的几十号人,全是这般打扮,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群上京赶考的书生。只不过这些人虽然斯文装扮,但是从裙摆和袖口沾着不黄不灰的污秽之物看,这群人完全是一群糟汉子。这群人到了之后,先对慕容云志行了个礼,齐声喊了声“殿下”。
领头的大汉这才转头看连完璧一行,突然脸色一变,叱道:“好个连家,看到殿下竟然不下马行礼,藐视皇权,真以为能一手遮天了不成,来人!”
“喏!”几十号人虽然穿着素衣,但是个个身材提拔,精神抖擞齐整整的同声应道,气势昂扬,可见都是随从,双方一对比,连完璧的手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杨侍卫,何必动用皇权来势压连家,不下马是因为我家少爷要急着赶去参加明日的收徒大典,时间紧促,事从权宜,如果耽误了时辰,剑云宗七长老怪罪下来,敢问燕国皇室担待得起吗?”看到虎视眈眈的侍卫,连东好整以暇稳稳的坐在马上,没有半点的慌张神色。
“反了你们,狮虎卫.......”
“诶!”
慕容云志伸手拦住杨侍卫,笑了笑说:“杨大哥,莫急,再说连大管家说得也对,此行大家都是去往剑云宗,以后便是同门,一些世俗界的礼仪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杨侍卫闻言,不以为然,摇摇头说:“一码归一码,燕国有燕国的规矩,属下既然食君之禄,便要为殿下分忧。再说了,即便同属同门,殿下也比他们连家小子的身份高,于内于外,于礼于情,这小子都是犯了不分尊卑之罪......”
杨侍卫一席话听到连东越来越心惊,还未等把话说完,便开口抢问道:“杨臣,你什么意思?”
而那唤作连完璧的锦袍少年听着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态,直直的看着杨臣。
看到他们大惊小怪的模样,杨臣心中的不快稍微减弱了几分,冷笑一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殿下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被枯木长老收为弟子,并已经开始传授了仙法,已经小有修成。你一个尚未正式入门的内门弟子又算是什么东西。”
“你撒谎,你还没过收徒仪式,怎么可能习得仙法?我师父说过,没经过收徒仪式,私自传授仙法,是违反宗门戒律,是要被问罪的,轻则禁闭,重则逐出师门。除非...除非.......”连东还未说话,旁边的连完璧已经震惊出声,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口中自顾自的囔囔:“不可能,不可能”。神色痴呆,如同癔症。
杨臣嗤笑一声,道:“看来连大公子已经想到了,殿下.......”
“行了,杨臣,莫在多言!”慕容云志打断了杨臣后面的话而后看着连完璧说道:“连少爷,看在以后同门的份上,给我面子,今次的事情便就此揭过如何?”
连完璧神色迷惘,口中噫语不断,对慕容的话充耳未闻,直到慕容再唤了一声,才猛然回神,神色复杂,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叫了一众手下,就要策马而去。
“慢着!”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