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界知名人士张云鹰女士出版新书《通往卓越——一个深圳校长的教育人生》，嘱我作序。云鹰是我多年的好友，能为她的新书写几句实在话，实在是我的荣幸。
这本书是关于云鹰从小到大一路走来的故事。她讲述的个人故事同近几十年国家砥砺前行的艰难历程同步，故此，这本书也可以看作云鹰一个人的当代史。
湘地山水美，湘人嗜辣，肯干，做什么事都有股子韧劲。我与云鹰交往数十年，彼此都十分了解。她虽已移居深圳20余年，但身上依然保留着湘妹子的禀赋，襟怀高远，奋斗不止。用湖南方言说，她是很“霸蛮”的。她一直都那么活力满满，对生命、对未知、对所从事的教育事业满怀热情。她选择了自己热爱的教育职业，就从未有过懈怠，更不生半丝悔意。她把这份热爱化作永不枯竭的能量，像阳光一样明亮有力，照耀她所喜爱的一切事物。平心而论，她的人生经历是相当曲折的，她为事业的拼搏亦是相当艰辛的，但她留给我的印象总是那么阳光。
云鹰的身世很让人感慨。她三岁时被养父母从长沙抱到溆浦养育，至今不知道生身父母姓甚名谁。这是人生的隐痛，我过去从未听她说起过。她很早就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个谜，但她在养父母面前始终极其孝顺。云鹰对此的坦然与豁达，让我敬佩，正如她在书中写道：
我觉得人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其实就是把自己几十年的人生，走得愉快一点，走得有追求一些，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即便血脉至亲，也不是要面临山河岁月相隔的结局吗？所以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倒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云鹰的乐观和大气，以及追求事业之执著，为很多男子所不及。这也是她今天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原因。云鹰，正像她的名字所示，恰如一只翱翔云天之上的鹰，目光比常人高远。早在1980年代，她就开始在她的教育良田上“实验”：用五年的时间完成小学六年的学习任务，并把她的学生一直送到初中。其中教育教学的细节感受，我是无从体会的。那时候，很多人的观念并没有及时跟上改革开放的节拍，惯性和积习让他们或者观望徘徊，或者故步自封。我也是师范院校毕业的，但因“弃教从文”，无法想象在当时较闭塞的环境中，她是怎么有如此“实验”的想法的，的确是难能可贵的，且实验效果甚好，让她成了当地教育界的名人。
1997年，正值香港回归，云鹰去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她的选择看似机缘巧合，或者有些误打误撞，其实从生命中不为人知的隐秘来看，又是必然的。她的开拓精神，她的果敢气魄，她的创新胆略，都和深圳这座城市的气质非常契合。可以说，中国教育未来的改革，需要的也是她身上的这种品质。
深圳是块可以做到人尽其才的事业开拓地。在这里，云鹰的才华有了发展的空间，她身上湘人踏实能干的作风也得到了肯定。但她走过的路也并不那么平坦、顺畅。其中的故事，她在这本书里讲得生动之极，叫人读来不免感叹唏嘘。
云鹰走过的路并不是步步轻松的，有时候她的步履也十分艰难。但她总能举重若轻，尽量把身上的包袱减到最轻。当年迫使她从溆浦县调到怀化地区教委，又从怀化走向深圳，说起来一言难尽，是“孔雀东南飞”也好，是家庭变故也罢，但在我看来很简单：她是一只鹰，命运就是远走高飞。当然，这是我的文学化表述。说得理性些，其实是一个具有开放思维品格的人，和逼仄的人文环境不相适应。忍耐或是出走？云鹰的选择肯定是出走。
初到深圳时，云鹰对自己的前途并没有宏观的、长远的规划。她知道那里有很多新创办的民办学校，即使再不济，一所学校一所学校地教下来，自己的教育人生也能走完。所以，在最坏的打算下，做最好的事业，也未尝不可能。何况有些人身上的光芒，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中，都会散发出来，无法遮蔽。
深圳是座开放包容的城市，有机会让她的“开放式教育”一步步完善，一点点成熟，她的教育之路越走越宽阔。鲜花掌声之外的她，依然是一副热情饱满的样子，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有更多的心愿要完成。
自然有一年四季的轮换，而我总觉得云鹰的世界里只有生机盎然的春天，她永远都在萌发新的念头、做新的事情、拓展新的领域。
云鹰出版过一系列“开放式教育”的书，印象最深的是她写的一篇散文《阅读美国城市》，见解理性而深刻，气象开阔。我那时候就想，也许云鹰出版一本有关她个人成长的书，会比这篇文章更精彩。现在，她真的写了一本这样的书。
这本类似个人传记的书，她一改过去的文风，理性的背后展现了她少有的感性的一面，让人了解到一位教育者一步步走来的点点滴滴。我更从这本书里读到了她对原乡故土的热爱，对故旧亲朋的深情。
我和云鹰都忙碌在各自的城市，但每每有相见的机会，彼此都不愿错过。记得2017年1月，我到深圳出差，正值长篇小说《爱历元年》刚出版。我给云鹰赠书时，她问我要一幅字。我写了几幅，她毫不犹豫地挑选了“建安诗骨，蓬莱文章”这幅，她说自己很喜欢李白“蓬莱文章建安骨”一句，更喜欢诗人当年的豪情怡兴、神思飞跃。我想，她骨子里是个诗人。
云鹰对我说，这本书的原名是“鹰翔云上”，她很得意于将自己的名字巧用于书名。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我笑道，那就把原来的书名借我作序文题目吧。
云天之上，有鹰翱翔。我会一直默默地祝福云鹰，愿她越飞越高远。
王耀文
（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著名作家）
2019年3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