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市场的次日。
黄菡萏如同往常一样,早上会去到琴房。
只是菡萏在内心暗自想,不能表现出对昨天的事有所阴霾,要坚强,要表现得很不在乎的模样。
只是。
黄菡萏坐在琴房里,完成了她的第一首曲。
只是,没有聆听者。
接连几天,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而她也没有特地过去西餐厅找他,她怕她没有理由见他。
其实她更怕在西餐厅也没有他。
不过黄菡萏依然是每天都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琴房里,似乎是跟江涛的不成言的约定。
直至到放寒假的前一天。
“你终于来了。”黄菡萏站在琴房的门外,用着稍微有点气愤的声音说着,可那句话结尾的“来了”,停顿了一刻,却又明显变得轻声。
黄菡萏推开门,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预留的那半个位置,舒适又熟悉。
只是江涛还在弹着他最熟悉的那首曲,没有因为菡萏的到来而弹错或者弹滞。
良久,琴毕。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江涛转向黄菡萏,目光微微望着她,却又不看着她的眼睛。
“我也有错的……”
“没有的事,是我鲁莽了。”江涛打断了她的回话,却略停了一下,“可能因为这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牵手吧……”
“谁不是?更何况,这就是你呵斥我的理由?”黄菡萏像是爆发了这几天的情绪。
“对不起咯。”他撇了撇嘴巴,“可我当时很生气,你怎么能随便牵着我走呢,这可是我的第一次耶!”他再次强调,可语气里面分明带着懊悔。
“那这几天呢,跑去哪了。”黄菡萏消了消气,平静些了。
“不敢面对你呗。”
“噗哧”
黄菡萏面若桃花般笑了笑。
过了片刻,黄菡萏主动弹起了琴键。江涛也跟着弹着同一首,只是更加娴熟。
江涛弹了片刻,越弹越慢,终于是停了下来,睛地等着黄菡萏慢慢弹完。
“我能再拉一下你的手吗?”江涛往日高冷的脸上此刻只有单纯的腼腆,美目看着的菡萏的手,左耳等待着聆听菡萏应允的模样。
她却迟迟不肯回答。
他也迟迟不肯做出动作。
空气仿佛冷凝在这几刻钟,几乎只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黄菡萏的画眉弯了弯,终于是握住了江涛的左手。
“他的手好暖。”这是菡萏的第一感觉。
“也就这样罢了。”江涛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可却没有松开。
心脏仿佛愈加跳动,江涛的手很快变冰,像是心脏抽空了左手的血液,不再流动。
此刻菡萏的手比他的手更要暖和些。
“她的手,有点暖。”这是江涛的最后感觉。
可能他们并不知道,在朝夕相处的时候,其实相互已经离不开对方,只是平淡中没有感觉出来罢了。
不愿意表露太多,江涛此刻松开了,并且转向琴键,弹起了另外一首她从没听过的音乐。
“我教你新的曲子。”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江涛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语气里又变回了平常冰冷的感觉。
只是菡萏迷离的双眼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完全恢复过来。
这事没过多久,便到了放寒假的时候。
此时的黄菡萏一心想着放假,也因此导致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隐约记得江涛交代过什么家禽要多看看?
寒冷如同寒假一样,如期而至。
“欧阳老头,今晚可要喝个痛快。”一个年约五十的光头大汉挺着大肚子,随着人声鼎沸而叫使着,成为一桌子人的焦点。
“哼,杰老头,我是怕你喝不了那么多当众失礼就不好了。”那被叫唤的老头虽说生得瘦小,但留有一捻羊胡子,倒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此时被叫唤道,丝毫没有半点怒气反而此刻开怀大笑。
“饮!”光头大汉举杯一饮而尽,把杯子拍在桌子上,以示喝光。
同时还有另外两声拍杯子声。
一声来自那个叫欧阳的老头。
一声来自黄菡萏父亲黄汉三。
“哈哈今天难得开心,三哥难得举杯啊。”欧阳老头捻了捻羊胡子,笑道。
“妹夫你可得少喝点,不然文妹可得说我了。”黄杰装作阻止样,双手却表露出劝酒的意思,再添一杯。
可口中说的“文妹”就坐在杰老头和黄汉三的中间,正向着杰老头呲牙装凶。
“你老妹可凶了,在家都不准我喝酒。”黄汉三刚刚受了文妹一掌,正痛着笑,“古代那些英雄豪杰,哪个不会喝酒呐?”
欧阳老头调侃道,“三哥啊您还是那么爱看小说啊,咱村里咱这一代,有文化的就得您了啊。”
“那可不是,我只爱看小说,对那些数理化一概不通呢。”黄汉三笑道,“不过我倒是真的看到有人生来带有豪杰气息的人。”
“谁啊?”欧阳老头和黄杰同时好奇道。
“呐”指了指黄菡萏坐着的那一围席,“我送她去读大学时候看到的。”黄汉三瞄了瞄周围好奇的眼睛,“那个男生可俊了,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呐,要是生在三国,怕是能与赵云争锋啊。”
他们一群人还在谈着笑着。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好。”在另外一桌,一位身穿红色鲜艳印有一金凤旗袍眉的女子抿抿嘴,同时抚摸了一下头上插着的金色发髻。
她旁边是身穿西装的男子,修长的燕尾服似乎有些不合身,偶尔要弄一下蝴蝶领带,仿佛还要顺带抽搐一下他的左脸。
“吃那么少可不好长肉啊,多吃点多吃点哈。”那西装男子顺势给她夹了些肉。
但是她似乎没有再吃的意思,便回到了闺房,一同回去的还有菡萏。
“我已经开始受不了他了。”一回到房间,那红色旗袍女子便跟黄菡萏吐露道。
那红色旗袍女子是黄菡萏的表妹,名叫黄美娜,年十八,今天正是她的大喜日子。
只是她嫁给了仅仅认识几天的人。“嫁给爱情”这句话仿佛再也不回出现在她的身上。
“都怪它。”她悔恨地说一句,甚至没舍得用“他”来形容。
“别这样说,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呢。”黄菡萏不太会安慰,也只能按照常规地说说。“还是要往好的看嘛,你看他对你也挺好啊。”
“我看到他抽搐的脸,就觉得恶心。”黄美娜撇撇嘴说。
可即便如此,她也因为年龄太过小,没有多少主见,只能听父亲的话,与他结婚。
“要是能重来,我定要找个相爱的人,与他长厢厮守。”黄美娜此刻只能悔恨罢了。
“哪有这么容易啊,听说爱情发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你想想就好了。”这个数字黄菡萏随口编的,像是为了让她安心做他的新娘。
说话的同时,菡萏走近了房间里唯一的镜子,一面落地镜。
“我就不应该乱出去玩,不然也不会这样。”黄美娜似乎更加后悔的,双手捂着脸,像是没有力气面对以后的日子。
“诶呀你别这样想,他会对你很好的,你会慢慢爱上他的,感情也是能培养的嘛,对吧。”黄菡萏对着镜子长长地呵了一口气,用着袖子擦了擦。
“如果我再有机会,我一定会找一个更帅,更好看的男人来照顾我。”黄美娜完全不避忌今天是她的结婚第一天,或许是因为聊天的话题太过深入,导致自己入戏太深了。
“是是是,别想太多了,你六个月以后都当妈了,你别想太多啦,会变好的。”黄菡萏重复地说着,谈话间,又呵了一口气在洁白无瑕的玻璃镜上,形成了一团雾气。
“那你说说,你喜欢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
“那个人,不一定要高高瘦瘦,但是一定要干干净净;不一定要会甜言蜜语,但一定要有好脾气;不一定要帅气又多金,但一定要有上进心。”黄菡萏慢慢念着,右手在镜子的那雾气比划了几下。
黄美娜没有说话。
黄菡萏:“那个人,一定会从我们牵手那刻起,对我说:从今天起,我们有福同享,有难我当;一定要霸道些,他会对我说:我认定你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似乎最后一句触动了美娜。
豆大的泪珠顺着黄美娜的眼角滑下,滴落到旗袍的凤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