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九月份,开学的日子。
黄菡萏是独自一个人拖沓着沉重的行李,从遥远的家乡坐火车过来。
有时候她挺享受火车的生活,毕竟要在车上度过几乎一整天,总不能抱怨着车上的生活,这样只会让时间更加漫长。
距离菡萏知道了江涛的身份已经过去一年又四个月了。
她剪了一个仅长至下巴的短发,却梳理得很柔顺。
她此刻站在火车站的出口处,正四处张望着。
他今天穿着迷彩色的裤子,一件暗蓝色的衬衣外套里面是黑色的背心,这样的衣服显得干爽,透气。
“像个流氓。”黄菡萏看到他的那一刻忍不住在嘴边轻说了一声,“至少是个高级流氓。”
“好久不见,宝贝儿。”江涛一上来便送上最贴切的问候,并且随手接过来她的行李。
贺博,孙海两位先生也在,他们一起拿起了她的行李,只让她背着一个随身小包。
那个小包是银白色的,四四方方,小巧玲珑,他送的东西黄菡萏是很喜欢。原本是拿来装口红化妆品的,不过黄菡萏极少化妆,便装装钥匙钱包就好。
实际上这个包是个极贵的名牌,但他只和她说,花了三十五块钱。
黄菡萏也没有笨蛋到这个程度,她觉得起码值一百块。
黄菡萏限制江涛花钱在她身上,理由是并不能富有就奢糜浪费。
可实际上她是不愿意让他花钱,毕竟有那种事的可能,她不能掉以轻心。
小轿车在回大学的路上疾驰着。
“两个月前你才变得白一些,怎么又变黑了。”江涛揉了揉她的脸蛋,似乎想从上面搓一层灰下来。
“要务农呐,大少爷,哪里有你这么好命。”
江涛曾提出让她家庭环境变好一些,但被黄菡萏婉拒了,她并不想亏欠别人。
孙海先生因此更加赏识她,对她更有一分亲切。
“恭喜你升大三啦,在大学是个老阿姨了呢。”江涛挽着她的手臂调侃道。
“你也是,升大四了呢。”黄菡萏掩掩嘴,轻笑了声。
“是要出去实习了吗?”黄菡萏又小小声地再问了一句。
“嗯,嗯~是呢。”
黄菡萏突然双手伸过来搂着他的腰,以前的她不会在别人面前主动这样做。
是出于思念之情吧。
贺博先生开车还是一如既往的安稳,不快不慢,路途上没有半点颠簸,让刚刚下火车的黄菡萏安稳地睡了一小会。
孙海抬头看了一眼她,刚好看见她用手背揉了一下鼻子。“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能睡呀,年轻人就是好。”
江涛低头看着她,慢慢地欣赏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大概过了两个月时间吧。
“那么说来,明年我们也要出去实习咯?”黄菡萏有些疑惑地问。
“是啊,而且由于读大四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分批出去实习的,而助班吴易文便是第一批,所以我们可能也是第一批出去吧。”吴筠熙搓磨着涂着红色的手指甲。
陈嘉丽楞了楞。
后来黄菡萏只记得大伙宴请助班吴易文,班上九个男生加上他都是喝得酩酊大醉,那个样子,怕是没能爬上宿舍楼梯吧,可是他们还是摸黑爬到了操场的草坪上。
菡萏可能对离别的感情不是很大,便默默地没有怎么说话。其实本来菡萏对班上的感情这没有特别深厚,可能平时很少男生主动和她聊天吧。
所以,嘉丽是哭得泪如泉出,并且一直握着吴易文的手,一直从饭店,握到了操场的草坪上。
大伙围成一圈,手机开着手电筒摆在中间,照向空中。他们有泪有笑,有时说说助班的坏事,有时又说说以前的笑话,有时又出来合唱首歌,跳跳舞。
不知是喜是悲。
但陈嘉丽是一直泪流满面,这种感情,怕是不舍吧。
“一直以来,承蒙照顾了。”一个男生突然打破了话语间的沉默。
“一直以来,承蒙照顾。”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红皮肤的吴易文本来已经酒过三巡,脸色已经很红润了,此时大家这样说,他更加脸红了,借着酒劲,站了起来,说道:“谢谢你们,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两年,接下来的路我就不陪你们走了,不管我以前做得好还是坏,也只要记得我待你们都是十分的真诚。”
说完他双手作缉。
黄菡萏终于是热泪盈眶。
吴筠熙也站了起来,“张芷咏也不陪大家走了,她可能要离开这里了,她让我向你们道个别。”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太突然了。”
“怪不得这么久没见到她。”
“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女生中有些显得很庆幸,而男生中有些显得很失落。
尽管有些泪眼朦胧,细心的黄菡萏看到了,这个红皮肤的男同学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其实去年她就已经压力很大了吧。”黄菡萏心里想着。
父亲贪污被捕,家产填补财务数目空缺,涉嫌散资,警察上门一次又一次,迫于压力,她大三终于是崩溃了。
黄菡萏其实心里不好受,她觉得张芷咏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她。
“当时就不应该和她吵架的。”她愤恨当时的自己。
“你只要相信,我和她都会与你们同在!”吴易文用着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黄菡萏被现场的气氛渲染了,眼里尽是泪水。
在回宿舍的路上,一伙人疯疯癫癫,像是酒醉,又像是酒醒,一路高歌,不在乎路人投来的眼光,“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对于那些奇怪的事情,只是你还没有体会才无法理解,而并非是疯子。”隐藏在人群中的黄菡萏突然想到这句话。
他们故意走了一条远路,走着以前夜里不敢走的那些路。
昏黄的路灯照射着小马路面,却看不清树底下的路。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影。”一女同学突然指着前面大概二十米的一棵树底下。
确实像是一个人影,坐在马路边上的,树影完全把他笼罩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黄菡萏好奇地探头看着那个人影。
“涛?”黄菡萏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人影抬起了头,看向这边,然后又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身的黑衣服,难怪会那么难以看清。
“小眼睛!?”树底下的江涛慢慢地走近过来。
而黄菡萏这时也走向他。
在整个班的同学面前,菡萏不好意思卿卿我我,便站在他跟前只和他说话。
“那个不是江涛吗?”
“你看你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男生!!”
“像天才一样的人?”
“她怎么会认识他的?”
黄菡萏和江涛的恋爱确实低调,一般出现在露天舞台下的琴房,校外,很少在校园内牵手。黄菡萏觉得校园内还是不要谈恋爱比较好,江涛觉得第一次恋爱,这样也已经足够了,一年半以来都是如此。
“要不你们先走吧?”黄菡萏向着同学们说道。
他们便一直往前走,只是江涛躲不过所有人的目光。
“吴易文喝得脸真红。”两人独处江涛说的第一句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你就不怕大晚上被蛇咬啊?”黄菡萏带着笑腔说,说完还咬咬银牙拱着鼻子。
她可能是有点醉意。
“我可能,下个月要走了。”
“去哪?”
“还不知道,应该不会是在这个城市。”江涛有些失望地说。
“不知道便不知道,多远也没关系。”黄菡萏笑得更加灿烂了,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
“小眼睛……”江涛像是脸色变得好一些,拇指抚摸着她的卧蚕,虽然她没有卧蚕。
“你要记好了,你只是从空间上离开我,并没有从心灵上离开我,距离是不可能打败我,只有你能。”黄菡萏正义凛然地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散发能量。
这种能量,便和平日间里,江涛的风格,或者是,像是他对待别人冰冷的样子。
“跟得我多了啊,有几分我的模样。我只是怕你伤心,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于是就在这黑暗中思索了很久。”
“有多久了?”她的小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七点钟左右便在这里了吧。”
“现在是十一点钟,好久了呢,在黑暗中你不会觉得无聊吗?”黄菡萏张开左手,惊呼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若四个钟能思索出一个好的方法,省下来的便不止四个钟。”江涛略微思索一下。
“好吧,不管怎么说,等你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告诉我,距离多远,没关系,我跑着去。”黄菡萏又恢复了笑容,把鼻子拱得更大了。
“那我还是叫贺博先生去接你吧。”
“嘻嘻嘻,好啊。”
他们终于相拥在一起了。
“话说你的那辆车是豪车吗?”
“不算,我们不会买豪车的?”
“为什么呀?”
“忆苦思甜啊,我们得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奢靡,不能作恶,不能娇嗔。”
“那我是你的奢侈品吗?”
“不是。”
“再说一次!”
“是高档奢侈品。”
“嘻嘻嘻……”
他们又谈情了开来。
“原来他们两个是情侣啊。”
“让她捡了个大便宜啊。”
“天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啊。”
会计班都在三棵树外的距离暗中观察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