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游泳、爬山、划船和骑马,齐道子样样精通。在吴冕、陈长冲、余笑颜、余端端四人当中,除了余端端身体柔弱不爱出门因此都不擅长外,唯一能和齐道子比试一番的就剩下余笑颜了。有时候为了某件小玩具或者单纯就是为了比个高低,齐道子、陈长冲还有余笑颜经常在诸多项目上拼个你死我活,吴冕和余端端就在旁边嘻嘻笑着看热闹。
三人比试,余笑颜和陈长冲在四个项目上绝少能赢。那余笑颜是个二皮脸,即便输了也经常单方面宣布自己是胜利者,还要吴冕准备丰厚的奖品犒劳她,众人也都让着她,少不了在颁奖典礼上违心的夸赞一番。陈长冲就不一样了,他也是屡战屡败,可就是不服气。后来无论怎么比,那赌注和奖品都是落入齐道子和余笑颜的口袋,时间一长,他就咂摸出味道来了。得!必须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否则哪有赢的希望!自此只要一有赌博活动(互相扇大嘴巴子的除外),特别是有奖品的赌博活动,他就提议以其他项目为决胜手段。
这日齐道子和陈长冲在吴冕的灶房里发现了一大截奇香无比的柏木,齐道子大呼侥幸:如此树龄久远又木色新奇的木料幸亏被及早发现,否则被当成煮饭的柴火,一把火烧没了岂不可惜?正好拿回去当雕刻用的原料。
没想到陈长冲也坚决宣布对此木头有绝对主权,自己拿回去做几个木凳和健身器材,再高价兑给同院的士子,自己也好去院外山下的包子铺和甜点铺多买几回好吃的解解馋。
二人就此吵了起来,起初齐道子要求通过比赛来决定柏木的归属,让陈长冲在游泳、爬山、划船和骑马四项中任选一项。可遭到了陈长冲的断然拒绝,陈长冲说为了齐道子安全着想还是不要尝试这么危险的运动,毕竟一个失误恐会造成严重伤害。齐道子问那怎么办?他说要不一人一半也算公平,毕竟是两人共同发现的。没想到陈长冲又断然拒绝了,言说事关个人荣誉,含糊不得,提出要以摔跤来决定柏木归属。
齐道子心想,你就是我一手下败将,平时比试,你哪样能赢得了我?这摔跤我也不是没练过,还怕你不成?两人又请了吴冕和余端端来当见证,没敢请见着好东西就抢走的余笑颜来当裁判。
摔跤比赛就此展开。
齐道子不但书读的好,运动天赋也是绝佳,所以很多运动是无师自通,稍加练习就能掌握的很好。吴冕和余端端对他也是信心满满,料想此次赌博活动也定会以齐道子取胜而告终。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在一开始,都还是得给双方助威加油,不想慢待了任何一方。尤其是给了陈长冲更多的支持呐喊,要不然一会长虫老弟输了,又得埋怨此非战之过也,都是他们两个助威的没给他加油,给他造成了心理负担,干扰了他的发挥,以致失败。
可还没比了一炷香的功夫,场上形势让旁观两人是大跌眼镜!陈长冲把齐道子摔的是七荤八素,连北都找不到了!
齐道子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真的是好好研究过摔跤的技法。可他使尽浑身解数,对陈长冲就是毫无办法。饶是他上身搂抱撕拽、下腿撩拌撑扫,就是放不倒小胖子陈长冲,反而一次次让陈长冲摔倒在地。到了后来,自己被那陈长冲都摔怕了,只能死死抱住陈长冲的身体,就好像刚出生的小猫崽子抱着老猫一样。
那陈长冲可不管这些,一个抱摔又一个背摔,一个拌摔接着又是一个滚摔......把齐道子摔得浑身疼痛难忍,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齐道子素来刚硬要强,心想自己一直以来对阵陈长冲都是常胜之将,哪受过这种打击。即便是被收拾的如此之惨,就是不认输,一次次倒地再起身,继续挨摔。正硬撑死扛的时候,被陈长冲一个拎摔甩出好远,骨碌碌滚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下。
齐道子被摔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地上喘了好一会,这就一咬牙翻身撑了双臂想站起来继续战斗,没想到忽觉左手手指剧痛,坐在那里就不再冲锋了。
吴冕和余端端看那齐道子不再起身,心想大概是认输了,都赶忙上前劝慰。可当吴冕走到近前时,不禁吓了一跳,也不知什么时候一段木刺刺入了齐道子左手食指的指甲缝中,鲜血从指甲缝中呼呼冒出来,显然受伤不轻。
吴冕拿起齐道子左手查看伤情,见那木刺不小,刺的又极深,忙叫余端端去找工具,好把那木刺取出来。齐道子忍了剧痛,言说不用去找,旁边自己的布袋中就有工具可用,吴冕就又吩咐余端端去取。站在一旁的陈长冲见齐道子满脸是汗,显是疼的不轻。这下自己可闯祸不小,一心想要补救,连喊不用余端端去拿,自己去拿就行了,说着抢到布袋处,拎了布袋就飞跑回来了。
木刺深入指缝,尾端断在里面。吴冕用夹子试了几次都未能将木刺取出,忙言道需用细长刀尖将其试着剔出。陈长冲自告奋勇,说让他来试试,随即从布袋中找了最细最锋利的一把刻刀,一边试着往指甲里探刺,一边让齐道子忍着疼痛。
那疼痛剧烈无比,齐道子把头扭在一旁,痛的使劲憋住眼泪。忍了多时,忽然又感那疼痛又加重十倍,再也无法忍受,只想叫骂:臭长虫,你到底会不会挑刺啊?......说着刚把目光放到自己左手之上,心中瞬间陷入绝望:不是挑刺吗?怎么五个手指都被切掉了啊?!
齐道子微微睁开双眼,想赶紧看看自己左手手指是不是真的都被切掉了。使尽全身力气扭动脖子,那脖子却不怎么听使唤,只是稍能左顾,双眼余光也仅能堪堪扫到左手。好在那五个手指都还健在,也尚有知觉,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下一多半。
慢慢再扫视周围环境,发现原来自己现在正躺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屋之中。除了头部没有包裹,自己身上被严实的缠了一层厚厚的白布,白布之上间或沾了点点血痕。那白布缠的异常紧固,腰胸和四肢又有稀疏的长短木板箍住,直如一具风干的尸体,又像是一个稻草人。
白布和那木板将齐道子全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除了脖颈,哪里想动弹都万分困难。虽然疼痛较之在囚车之中稍有减轻,可四处的伤口依然隐隐生痛,又伴有一种强烈的麻痒之感。这疼痛和麻痒持续不断的从各处发作出来,让他苦不堪言。
忍着啄心的痛痒,再去看那四面墙壁,只见上面挂满了各色奇怪的木质和铁质的器具,还有各种不知何种动物的毛皮、骨架。锯子,铲子,刀子,钳子......凿子,锤子,管子,锉子,斧子......仅是那大小粗细的铁质与木质针头,就挂了一张桌子那么大的墙面。各种毛皮骨架也是张牙舞爪,恐怖至极。齐道子心想,我难道已经下到九泉,这就来到了阎王爷的殿府?
正在心惊肉跳的纳闷,忽然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齐道子只觉那手柔若无骨,稍微有些凉意。他心中又是一惊,难道小鬼儿又要对我动刑?心脏跳的更加急促,此时他全身被绑,心想也只能任由其锯拉斧砍。
那小鬼儿绕到齐道子身子的右侧,说道:“你的病温已退,只是四处筋骨受伤着实不轻,能不能挺过去,恐怕还得看你的造化。”
齐道子心里好奇:“这阴间小鬼儿说话怎如此温柔耐听,怕不是个女鬼吧?”
等他看清那女鬼模样,不仅全无一点恐惧,那隐隐的伤痛也似乎消了一半。
那女鬼长的大方温婉,说不出的好看可亲。尤其是那两潭暖暖的眼神,只把他看的要融化了一般。
齐道子盯着眼前的女鬼看了许久,方才迟迟的发出声来,有气无力的说道:“我齐道子在世时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只求女鬼姐姐一会儿用刑轻一点!”
不料那女鬼忽然噗嗤笑出声来:“不要害怕。我不是什么女鬼,你也尚在人间。”
齐道子一时愣住,想要再发问,又不知该问什么。
此时屋门被人推开,只听来人轻蔑的哼了两声,说道:“我说你这丫头,折腾了三天三夜,救回来一个连生死都分辨不清的傻子!我还帮你给他洗了好几遍澡,全身给他敷了药。又是包布,又是支板,这几日累得我连觉都没睡好!现在他醒了,你说吧,要怎么补偿你巴叔叔啊?”
那被齐道子误认为女鬼的少女暖暖一笑,假装嗔怒道:“平日对待寨子里受伤的兄弟也没见过巴叔叔这么用心,对一个快要咽气的陌生人倒是来了兴趣。是不是又没酒喝了呀?”
那姓巴的汉子干笑两声,扯着公鸭嗓子说道:“我没酒喝,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半个月的酒钱都让你散给了临山上的孤儿。下月领饷还早着呢,你让我可怎么打发这剩下的没酒喝的日子啊?!”
那少女听他抱怨,呵呵笑道:“巴叔你可让我怎么说你好?上月说要去采购药材没钱,让我偷偷给你些银子,结果药材没买来,钱倒是输得一干二净!那些莫说是半个月,就是三个月的酒钱也有了吧?再说你不是和我三叔是要好的酒友吗?他那里可有好酒,尽可去找他喝个痛快。”
巴姓汉子摸了摸下巴,尴尬的说道:“本来是要准备去叶老三那里痛饮一场。不过最近手风不顺,说好前几天就要还他赌债的,到今日我也拿不出来。见了他怕是不但没酒喝,还要被追着屁股讨赌债,那就不好了......”
少女听他说的无奈,又见他愁眉苦脸的表情,轻叹一声,从衣兜中掏出几两银子,放入巴姓汉子手中,严肃的说道:“下不为例!”
巴姓汉子见手里多了银子,哈哈憨笑起来,说道:“还是徒弟疼我!我这就去找你三叔大赌......不不,大喝一场!”说着拉开屋门,高兴的跑了。
少女见巴姓汉子离去,摇了摇头,转身对齐道子说道:“三日后还要换药重新包扎,这几日虽然会感到难受,但是务必要忍耐坚持......否则这么重的伤,谁也没有把握能尽数医好.....“
齐道子此时才知道是少女帮自己包扎敷药,忙说既然是她给自己治伤祛病,自己一定抱着必能恢复的信心,也定会全听她的安排。少女说自己只是打打下手,其实医治方案和配药全是刚才那汉子也就是她的师傅所为。
齐道子心怀感激,连忙称赞那巴姓汉子真是医术高明,堪称神医。自己这么重的伤都能从阎王爷那里把自己拉回来,真是不可思议。又满怀希望的说,在巴神医和贵小神医的治疗下,肯定能恢复如初。那少女只是微笑不语,因为她不想又给他泼冷水,让他信心全无,只在心里道:
不要高兴的太早,虽然巴神医从阎王爷门口拽回来的人不下百个,但他给阎王爷送去的那些本不该去排队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