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月轮如勾,在黑暗中一盏孤灯在路边摇曳不止,荒郊野岭,不见人烟,一点星火在一处隐蔽地窟忽隐忽现。
“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也没个人换班,倒了血霉,还不如跟他们出去找人呢”一人吸着烟,不停的抱怨着。
此人名叫张勇,乃是幽州一品天下一名灰衣执事,原本只是后勤负责院内众人饮食起居,如今院内大部分伙计执事都被刘丙带去寻人,这院外的引路灯便没了警戒,这引路灯哨位三人一组,两个时辰一换班,此时由于人手不足,只张勇一人在地窟处值守,地窟下寒冷干燥,近半日的时间,张勇已是饥寒交迫,一阵寒风吹进地窟,激的张勇一阵哆嗦,体内更是升起一阵热流,人有三急,迫于无奈,张勇爬起身子,出了地窟,刚站起身,便是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又突然响起的一声渡鸦叫,吓的张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硬着头皮四下看了看,除了黑暗便是暗黑,只有不远处散发着橙色光芒的引路灯让他心安了些。
哗哗流水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一阵哆嗦,畅快了些,同时也感到更加寒冷,简单拾掇了下裤子便要离开,刚一抬头,一道黑影便与之擦肩而过,下一瞬一道血线自脖颈显现,张勇一手遥遥抓向远方,一手捂着脖颈吱吱呜呜想要说些什么,摇晃着向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倒地身亡,片刻后十数条黑影从其尸体上方掠过,冲向后方密林深处那片灯火辉煌。
虽是深夜,幽州一品天下前院茶室内依然茶香阵阵,人声起伏,一杯茶水,两份糕点吃食,些许人情世故让这寒冷的冬夜并不那么寒冷,话语中充满了金钱利益也并不是那么俗不可耐,“吱呀”茶室大门开了一条缝隙,屋外的寒风吹进茶室,顺着廊道灌进了每一个隔间,吹得卷帘扑腾作响。
“啧,这门太老了,明年谁先开门红给投点钱换换”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身材壮硕,上身的西装不知扔到哪去,只剩条领带松散挂在脖颈上,边说边站起身。
屋内五人围这张小圆桌席地而坐,其中一人说道“那必然是王老哥你啊,责责,老弟还等着抱你大腿啊,哈哈”
“王老板可是咱们这第一个把买卖做到老毛子那的,你们是不知道去年那给那帮毛子忽悠的,哎呦,王老板明年可得带带兄弟们一起发财”
“据说王老板还和西边教团有来往?”有一人问道。
“要不干脆也别的明年了,明个王老板直接把门换了,图个吉利”
最早起身的男人笑骂道“你们啊,听风就是雨的,哪有那么夸张,都是朋友介绍的,挣点小钱,我去把门关上,你们继续”嘴上虽说着谦虚的话,但那得意洋洋的神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男人起身出了门,屋里的人继续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说的都是些生意上的事,偶尔冒出些无伤大雅的小段子,气氛好不热闹,不知不觉众人一杯茶下了肚,其中一人突然说道“这王老板怎么还不回来,有一会了吧”
“是有一会了,不过尿走肾,也很正常,咱们和咱们的”
“一会他回来让他透透底,明年到底能不能搭上那趟车”
“对,对,老弟说到点子上了”
“这东西不好说,万一人家发财不愿带上你呢”
“有钱大家一起赚吗,再说人多在那边底气也足啊”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聊得起劲,一截刀尖挑开了卷帘,随后只见一黑衣人静静站在门口,面蒙黑纱,头戴斗笠,屋内身穿黑色休闲装的男人最先发现黑衣人,端起茶杯的手也悬停在空中,脸上充满了惊异,旁边众人也纷纷反映过来转头也看到了黑衣人,一时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随着一抹亮光闪过打破这种宁静,距门边最近的一人“扑通”一声应声而倒,其余众人见状纷纷挣扎着、慌张着要起身,可是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讲黑衣人速度太快,屋内众人连喊叫都来不及,几抹刀光划过屋顶,尸体撞在桌子上发出几声“砰砰”响,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黑衣人手腕一动,甩了个刀花,将上面的血迹甩掉,随后转身掀起卷帘与廊道里众多黑衣人汇合向着后院出发,中途不时有黑衣人从隔间里走出加入其中,在这些黑衣人身后不一会便由各个隔间流出的鲜血汇聚到廊道中,形成一条血河,在昏暗的灯光下冒着热气。
灰衣小厮李四今天负责了一天院内警戒巡视,早已疲惫不堪,幸好刚刚在前院那帮子俗世富家翁那讨了杯陈年老茶,这会倒是精神了些,转身看了眼前院的灯火,听着不是传来的“砰砰”响声,嘀咕道“精神头倒不小”,随后转身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继续向前走,望着越来越近的后院大厅,甚至能看到门口吧台上一坛坛的老黄酒,想着那一碗入肚后辛辣,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突然顿住了脚步,“啪”的一声关了手电,仍是一动不动,额头上不知不觉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距李四仅有几丈距离的兵器架旁边一人形轮廓逐渐显出身形,李四不敢转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厅,李四牙关紧咬,喉咙一动,刚要喊出声,下一刻“嗖”的一声一枚袖箭射入喉咙,生命即将终止的李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手中的电筒向前丢去,没想到两柄刚刀穿过他的琵琶骨,从后方将他钉到地上,手中的电筒无力滑落,滚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刘丁在吧台后躺椅上百无聊赖的一口一口喝着酒,听到动静,懒散的站起身双手撑着吧台,向外面张望,大厅的灯光穿过大门射向黑暗,越来越窄,直到尖灭,而在这尽头,一只手电静静的躺在那,刘丁缩回身子,抓起旁边的酒坛,猛灌了一口,随后开口说道“三儿,去晨大哥那,问他晚上还吃不吃宵夜了”
擦桌子的三儿一脸疑问,确没动,刘丁见此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三儿放下抹布,嘀咕道“知道了,大晚上也不吃宵夜啊!”
待三儿出了后门,刘丁从躺椅下掏出一把手枪,走出吧台,站到门口,伸出手臂将手中的枪遥遥指向远处黑暗。
“怎么不开枪呢”安静了一会,一道声音响起,清脆、细腻,是个女人,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看着在光亮处显出娇小的身形,刘丁笑了“我虽不能习武,确有颗向武之心,武者对于热武器一向是不屑为之,这东西只是拿来玩玩,再者我不认为这玩意能伤到你”
蒙面的女子平静道“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死”
“那又如何,不过死之前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长啥样,也算牡丹花下死?”刘丁调笑道。
女子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不怕死?”
刘丁面不改色,依然脸带笑容说道“怕,但我更怕死得没有价值”话音刚落,刘丁突然扬起枪口朝天连开三枪,“砰砰砰”声音响亮,瞬间传向远方。
女子见此仍然是无动于衷,平静道“这就是你的价值吗?给同伴报信”
刘丁眉头皱起,脸色难看,这女人冷静的过分,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对于攻陷一品天下有莫大的自信,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趋向后者。
“勇气可嘉,蝼蚁而已”几乎刘丁一眨眼的时间,女人娇小的身形便到身前,在其耳边轻声道,与此同时一截刀尖自刘丁后胸透体而出。
擦肩而过的瞬间刘丁看见了那女人的眼睛,很美的一双眼睛,犹如一汪秋水,确是冷的没有温度,刘丁用尽力气转身朝着女子的背影说道“很美,可惜了”随后倒在了阶梯上,女子身形顿了顿,也只是顿了一下,未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几乎在枪响的瞬间,密密麻麻的袖箭射向屋中双手结印、盘膝而坐的辰景,右手一挥,一柄铁扇凭空出现,横竖两下,狂风乍现,空中的箭矢瞬间失去劲力一头栽下,有的甚至倒卷而回,伸手抓起床边黑色大鳌裹在身上,双脚在墙壁连点,铁扇挥动间,窗户粉碎,身形一动便飞出窗外,落在小院中。
月色镰刀,高处渐亮,辰景环顾四周,高墙上站满了手持刚刀的黑衣人,袖中弓弩蓄势待发,辰景微微一笑,确是半点未见慌张,高声喊道“何方宵小,敢闯我一品天下”
寂静无声,没人应答,辰景冷哼道“绯红倚翠楼?天山不老阁?还是十八阎罗?敢作敢当,怎的不敢承认?”
冷风吹过,又过了半响,一人从天空落下,抚掌笑道“逍遥扇辰景名不虚传”
辰景寻声望去,只见一唇红齿白、面容俊朗的年轻人遥遥落在身后屋顶上,一席黑衣,卖相确是极好,额头上一抹雕花纹路在月色下显的妖艳异常,只是这轻身之法为何有点像古湖境宗的飞天柳絮之法,莫非这些人来自古湖境宗,想到此处,辰景冷声道“藏头露尾,宵小鼠辈”
“我光明正大出现此处,何来藏头,何来鼠辈”年轻人笑道。
“夜行至此,黑纱蒙面不敢示人,何来光明正大”
年轻人哈哈大笑道“方便行事罢了,大夏九州何其广阔,你一品天下坐落于这荒郊野外便是光明正大,天经地义,我们只是穿上黑衣行走世间便是藏头露尾,天下道理莫不是都让你们一品天下占了”
辰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的说道“你们是魔教?”
“前辈说笑了,我们和那些疯子没什么关系”
“魔教行事虽残忍血腥,背离正道,但一向敢作敢当,你们不是魔教也不是那几个臭名昭著的买命组织,这诺达的大夏九州我实在猜不出到底还有那几方势力敢夜闯一品天下,你们不怕细柳营吗”辰景冷声说道。
“当年杀的整个江湖瑟瑟发抖的细柳营谁不怕,但此时此刻他们却不在哦,前辈不妨在猜一猜我们到底是哪家的,若是猜对了,在下转身就走”年轻男子笑着说道。
辰景握了握手中的铁扇,紧了紧身上的大鳌,冷笑道“既然不说,那就打的你说”
“都说逍遥扇辰景温润如玉,如和风细雨,怎的如此暴躁,罢了,兄弟们陪辰老板玩玩吧”年轻男子说道。
四周黑衣人闻言,抽出钢刀,从高墙落下,刀锋直指最中心的辰景,人影搓动,刀光闪烁,这一晚彻底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