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婆早上好——,婆婆早上好——”程七乖巧谦恭地朝大堂里坐着的两位长辈行了个礼。
那顾韵香竟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
算了,谁让做错事的是我。
旁边有一位年龄稍长的仆人端了一杯茶过来,看来这就是传说中要敬的那杯茶了。
程七先给太婆婆敬了茶,太婆婆慈眉善目,看上去就很好相处。
程七接过又接过杯茶,微微俯身,双手递过去给了趾高气昂坐着的梁夫人:“婆婆请喝茶。”
手举了半晌,顾韵香竟还没有接过那杯茶。程七心想这古人婆婆真是一大早起来就找茬,抬头一看,发现顾韵香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嘴巴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一直在抖个不停。
不仅如此,顾韵香旁边那位老丫鬟也在劝架般地按住顾韵香,嘴里还念念道:“算了算了。”
什么算了啊?给你敬茶了还算什么?
汐儿轻轻用手臂碰了碰程七,小声提醒道:“少奶奶...跪下...跪下...”
程七这才如梦初醒般扑通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又说了声:“婆婆,请喝茶。”
顾韵香总算不情不愿地接过了那杯茶,肉眼可见地深呼吸了几口气,那被气得发紫的脸色也总算缓和了些。
老丫鬟看上去就好相处多了,和颜悦色地朝程七道:“好了好了,初归媳妇,落地孩儿。夏姑娘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梁家少奶奶了。”
顾韵香不知道在哪里翻出来了个红包,塞到了程七手上。
程七突然就释怀了,突然就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怎么那么不是东西!
梁夫人给她的是什么?是钱吗?
梁夫人给的是命啊!
正值程七内心波澜翻涌的时候,听见那顾韵香的声音:“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嫁入我们梁家,自然要守我们梁家的规矩。现在我送你两样东西——第一样就是绣花鞋,这绣花鞋是我穿过的——”
旁边的老丫鬟递上了一双红色绣花鞋。
“送你这双绣花鞋是要你明白,在这个家你要听谁的话。婆婆走在前头,媳妇跟在后头;婆婆说一,媳妇不能说二。”
程七动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压抑自己不翻个白眼。
“第二就是这个藤条——如果作为梁家媳妇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这个藤条可就不讲情面了——”
程七心想最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就是嫁入了这梁家!
“作为梁家媳妇,有必要清楚梁家状况。汐儿,带少奶奶收拾一下,一刻钟之后启程医馆。”
“是。”汐儿行了个礼。
总算结束了这场戏。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破口大骂,迟早有一天我程七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顾韵香带着那位老丫鬟,程七带着汐儿,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朝传说中的“梁氏医馆”走去。
程七发现路上的人看见她们都指指点点,三五成群小声讨论着些什么。转头一看顾韵香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一点都没发现周围的人的异常。
难道是我太美了?古代人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也确实,这路上的人衣着都极为朴素,她们带着的丫鬟同路人一对比,都可以称得上是华衣锦服。
程七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看来这还真是嫁对人了,也跟着顾韵香抬头挺胸地在大街上晃悠起来。
“这里便是梁家的医馆。我们梁家世代为医,在京城威望很——高的。”顾韵香朝程七炫耀了一番,还偷偷摸摸打量着她的反应,期待着她被这医馆规模吓到的表情。
程七抬头一看,大大的金牌匾写着“梁氏医馆”。
顾韵香又开口:“这块牌匾啊,是我找了全——京城里最好的造匾师傅,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精心打造而成的。边框装饰全都是用纯金打造,仔细看这边框——”顾韵香伸手指了指:“上面全都雕满了花,是我找全——京城最好的雕刻师傅,又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做好的。我敢保证,整个京城,再也找不到第二块,做工用料都如此上乘的牌匾。”
程七的表情不负顾韵香所望,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块牌匾,目瞪口呆地点了点头。
古代的医生,这么赚钱的吗?
一行人移步到医馆内,梁恒之一看见自己的妻子母亲都来了便立马迎了上来。
“阿娘,娘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是来带棂玥过来参观一下医馆的。”
老丫鬟打趣道:“对啊少爷,今天是成亲后第一天,少奶奶早上起床见不着你,心里挂念的很,吵着要跟夫人过来的”
程七极为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心想这老丫鬟的嘴还真是厉害,不跟她一起直播真是亏了。
医馆内的装修和门外挂的那个浮夸的牌匾风格如出一辙,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一进门就可以看见排列整齐的一整排抽屉,每个抽屉下方还用金色小字刻有药材名字。摆在前面的长木桌一看就是贵价货,黑木油光发亮,仔细闻还能在这浓重的药材味下发现醇厚木香。梁老爷是这医馆的主心骨,正在厢房替病人看病。厢房用帘金珠子隔开,根据顾韵香的做派估计又是纯金打造。
这富丽堂皇奢靡至极的医馆装修风格实在是让程七叹为观止。这样的装修在现代不是五星级酒店就是高级会所,她心里不由地担心普通老板姓敢不敢来这医馆里看病。
但根据她看到的场景来看,显然是多虑了。装修华丽的医馆里满当当地都是打扮朴素的老百姓,看来梁家也算是有良心,没有哄抬物价,不然她非得找价格监管局告他们不可。
顾韵香一边带她参观医馆一边介绍:“我们医馆已经开了几百年了,历经几个朝代都还是屹立不倒。医术在这京城一带是出了名的,就算是那宫里的太医,也要给我们梁氏几分薄面。”
梁恒之像只鹌鹑般一声不吭地跟在她们后面。
“我们老爷就是京城里名望最高的医师。恒之——”顾韵香转头找她儿子,一把拉过来:“恒之现在还是医馆里的学徒,将来他是要接手这医馆的。”
哦——也就是说现在啥也不是。梁恒之看上去也到了及冠之年,按照古人的年纪概念也不是个小鲜肉了。怎么还在自家医馆里当个小学徒,这怕不是被他那霸横母亲教得懦弱无能。
顾韵香领着程七穿过一条走廊,最终来到了一个厢房。厢房不大,墙壁上摆满了字画。程七不懂得欣赏这些高深艺术,但知道这些挂着的字画必定来历不小。
厢房连着个小花园,采光极好。花园种满各色各样的花草树木,那树木还被修剪成专门的样式,一看就是有专人打理。
厢房中间摆着张圆桌,桌脚雕了梅兰菊竹,桌上还铺着一张绣着牡丹花的桌布,桌布摸上去柔软舒适,程七心想这竟然只是一张桌布真的太屈才了。
看见顾韵香坐下后她找了张圆凳坐下,一坐下就把她屁股冻得一激灵,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
顾韵香一直都在观察程七的反应,自然而然也捕捉到了这一幕,她轻蔑地笑了笑:“这凳子中间镶了块从万年冰川里挖出来的玉石,天气热的时候自然是坐得舒服的。棂玥,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这奢靡得简直等同于在屁股底下装冷气,她当然没听说过。
还没等她开口,梁恒之就问道:“娘子,你若是觉得不习惯,我去替你找一块垫子来铺着坐。”
“不用了,”程七坐正了身子:“我程...我们夏家...不如梁家家大业大,这样稀奇好用的玩意儿,我还真是没见过。托婆婆的福,今儿算是见着了。”
这梁夫人不过是想听我这新儿媳妇没见识,嫁入梁家是乌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瞎子踢到大金块罢了。她要是想听,那我说便是。
顾韵香听了程七这话果然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又上来了,问道:“听说棂玥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碰巧这厢房里也有几件我从各地收集来的字画。不如,棂玥来做个点评?”
这一话让程七捏了一把冷汗,不停地朝梁恒之使眼色。
程七哪懂这些,她的眼睛里写着两个字:“救我”。
梁恒之心领神会,和顾韵香说道:“阿娘,你这不是在为难棂玥吗?你这字画本就是从各大师那儿所得,却还叫棂玥这只懂皮毛的人来做鉴赏,你要她怎么说得出口,这岂不是在班门弄斧?”
没想到这小鹌鹑要么就不说话,一开口还挺能说。虽然不敢反抗他那强势母亲,但推脱下倒还可以。
可顾韵香对这话不受用,铁定了心是要程七当这鉴赏师:“怎么说棂玥都有学过如何作画,这大师的作品也并非能尽善尽美。棂玥,别听恒之的话。来,你说说你对这些字画作何看法。”
唉,敢要假扮夏家小姐就预料到有这么一遭。吃得咸鱼抵得渴,丑妇终须见家翁。怎么说自己曾经也是位主播,也是和影视艺术沾了那么...1分钱左右的关系。评就评,谁怕谁!
程七扫了这堆字画一眼,随便找了副看起来稍微...简单些的画:“就这副吧!”
顾韵香挑了一下眉:“嗯?好。”
“这副画用墨用得不好!”
“为何?这用的都是上乘的松烟墨,是何处不好?”
“我不是说这墨的质量不好,我是说这墨的用量不好。”程七开始胡诌:“你看,这幅画的墨用得一点都不匀,该深色的地方用浅了,该浅的地方又深了,和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堆浆糊!”
程七说得投入,完全没意识到梁恒之疯狂给她使的眼神,还有顾韵香逐渐发紫的脸色。
“还有这叶子,画的是竹叶,可这竹叶耷拉得不像长在竹竿子上,反而像吊在竹竿子上,毫无精气神,一点都不能显示出竹的气节!我看啊,这副画的作者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师,甚至和‘师’这个字搭不上什么干系。估计也就是哪里来的半吊子,随手一糊便充大师。”
“够了!回府!”
程七还没说完,顾韵香却听不下去似地打断。
奇怪,要我说的是你,要我别说的也是你,那你是要我说还是不是说啊?
梁恒之伤脑筋地扶了扶额头,追上顾韵香解释道:“阿娘莫生气,娘子她什么都不懂,莫要把她的话当真...”
程七一头雾水地看着汐儿,汐儿脸色也有些许难堪:“少奶奶...那画...是出自夫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