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的线索往往是最重要的，然而周宜家和勾陈都不小心忽略了，一个百尸瘴就吸引走他们的全部目光。
他们一度以为跳楼的学生是事件导致的结果，甚至每天看着电视新闻报道都几乎忘了学生的名字和照片，却没想到他才是事件的开始。
“我的儿啊，可怜他才18岁啊…儿啊…”
说起儿子，林母抽起茶几上的纸巾又忍不住哭啼了起来，几欲晕过去。十年前在这所学校失去了丈夫，谁想如今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姨…节哀…伤心过度对身体不好…”
周宜家见状挪坐到林母身边，给她倒了杯水，握住她的手安慰。过了好一会林母才回过气来，只反握着周宜家的手边抽泣边摇摇头。
勾陈在旁有些不耐了，给周宜家抛了个眼神。
“阿姨，我其实有听林同学提起过，”周宜家试探地看着她的表情：“他好像对他爸爸的失踪耿耿于怀？”
“我知道…我知道…我劝过他很多次的…”在周宜家的抚慰和慢慢引导下，林母终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十年前林华安就是学校实验楼修建工程的监督人，所有工程款和买材料的清单都需要经过林华安和校长王镇国两人都签过字才能报销。
林华安失踪的那天，早上七点按时去了学校。那天晚上过了学校放学的时间，他还没回家吃晚饭。
她本以为是留在学校加班，谁知道都快半夜了还没回，打电话也没接。于是挨家挨户去问了学校的同事们，大家却说那天林华安没上班。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我丈夫向来是很勤劳很遵守时间的人，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往日的伤心事，林母的表情更加哀伤。
她带动了周边的亲戚经过一整晚的寻找，还是没找到林华安的踪迹，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就去报了案，可局里的人就是四处盲目地搜了一圈，没一个礼拜就不了了之。
“我丈夫经常光顾的那家粥店老板偷偷跟我说，那天我丈夫八点才去买早餐，还在付钱的时候说刚跟校长吵翻了脸。”
于是林母跑去学校跟校长对峙，大吵大闹几番。校长不仅骂她拿不出证据，还雇了好几个当地打手围在她家威胁骚扰，最后连粥店老板都忽然改口说没见过林华安。
局长和校长的老婆是表亲，哪怕知道他有问题，亲戚们忌惮着势力都劝她妥协，说既然学校给了几万赔偿费，斗不过就算了。
林母寒心跟亲戚们争破脸断了关系，又上诉了几次都被驳回来了，最后不甘心地带着林健搬离了A市。
“那，既然你们都搬家了，怎么又回来了呢？”
周宜家听着百思不得其解，她想知道林家明明和实验中学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林健为什么又进这所学校读书了。
“是健儿他…”
林华安失踪的时候，林健才八岁。他看着母亲为了父亲失踪的事像疯子一样到处痛哭怒斥学校，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围堵在他们出门的路上，看着家门被涂满威胁字眼的红色油漆…
在B市过着新的生活，林健认真读书，成绩优异，性格也十分善解人意。林母有着儿子当寄托，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没想到仇恨早已经在林健心里扎根发芽。
“一年前，他忽然说想看看他爸当年教书的地方，想在那里考大学，”林母凄苦埋怨地看向灵堂的方向：“我当然不肯，姓王的畜牲还在那学校耀武扬威，我恨不得撕了他的皮，嚼了他的牙…”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林健反而在这件事上和她犟上了，还赌气说不转高中就不考大学。
在儿子一番软磨硬泡下，最终林母还是妥协了，搬回了A市。
“我要是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事，我要是知道健儿想，轻生…”说到这，林母又开始崩溃地嚎啕大哭：“我，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他回这鬼地方啊，我的儿啊…”
周宜家默默地听着，心里揪骂着这群王八蛋。不公的世道如此，地狱空荡荡，恶鬼们尚苟且在人间。
“你问问林健死前几个月有没有什么异常？”
勾陈打断了她的思绪，提醒道。
周宜家回过神，点了点头问了。
“有…两三个月前，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有天晚上吃饭时他说…”
…
“妈，你放心，我们的仇很快就可以报了。”
林健精神奕奕地对林母说。
“…健儿，你这说什么傻话呢？”
林母顿住手上夹菜的筷子，直愣地看着他，说得她心里怪不安的：“什么仇不仇的…你今年就要高考了，不要瞎想些什么别的心思，听见没有？”
林健不再答话，望了眼堂上林华安的遗像，只笑着应声扒拉着饭，像在蓄力干什么大阵仗似的。
从那以后，林健放学回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晚。起初林母只是以为他留校自习为考试冲刺，本来还很欣慰，偶尔给些钱让他饿了买晚饭吃。
但是后来越来越觉得，林健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什么东西腐了臭了。她想着可能快入夏了，身上有些汗臭也是正常的。
可是紧接着林母发现林健的精神状态很差，眼下挂的黑眼圈非常严重。再后来脾气越发暴躁，时不时就跟林母争吵起来。
林母硬拉着他去看医生，医生只说兴许学习压力太大了，耗神过度伤身调理调理即可，她也就不敢再逼着他。可谁想到那天去了学校就没再回来。
…
想起来，林母又是一阵顿首垂足，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儿子，还对不起死去的丈夫，连这些征兆都没看出来。
从林家出来以后周宜家的面色很凝重，心里也都猜到一二分了。开了车打算去往下个目的地，掏出手机输入“守夜事务所”的地址导航，全程不跟勾陈搭话。
勾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百尸瘴真的是林健做的，如果校长真的是死有余辜，那么他们现在努力挽回的就等同于让校长全身而退，让林健性命付出的代价毁于一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