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凝一面奔,一面观察形势:右前方是那黑沙岗的峭壁,约三十丈高,峭壁下有些辎重包袱,边上聚着十几个汉军,成半月阵,面向着西边。一个军官骑在马上,前前后后地回护着,地上已倒了三四个人。左前方自远及近约有二十匹马,马上的胡人或操弓箭、或舞弯刀,口中发出尖厉的怪叫,杂乱却频繁地向汉军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那军官手里长枪翻飞似蟒,坐下黑马矫捷如龙。一个胡人冲得近了,高高举着的刀劈下前的一瞬,便被他一枪刺了个透,重重跌下马来。胡人见同伴丧命,却不退缩,箭矢如雨落下,军官使枪将来箭一一拨了,指挥汉军发箭还击。
吴道凝站得远远地,窥得明白:汉军弓硬,兼之用的精钢箭簇,二十丈外射中即能伤敌;胡人弓弱,箭簇上用的生铁,所仗唯射术高超,需进到十丈之内,方可射中汉军要害。可这一支汉军骤然遇袭,杀的性急,只顾胡乱射击,有时胡人已退得远了、仍是一箭射去,全没半点威胁。
杀得一阵,汉军射出的箭渐渐稀了,显是快要耗尽。
胡人晓得那军官枪法厉害,便不再近到跟前,而是远远地游走周旋、诱汉军发箭,几个使弓箭的胡兵觅着机会从侧翼凑上,发一箭射中一个汉军,便撤回二十丈外。如此几个回合,汉军又倒了两个,胡兵嘶哈大叫一声,叫声中满是得意之情。
吴道凝这一队人转眼冲到了距战阵三十丈处,他比个手势,令全队伏下,点了张自旺、陈大有、熊华栋等几个弓箭娴熟的,随他搭上箭候着;又让陆全发、黄忠信等人各持刀枪,横列成一排站在前头,一步一步缓缓向前。
南首一个胡人本欲去包抄山壁下汉军的左翼,奔得近了,瞧见另有一队汉军逼近过来,正要张口呼喊。吴道凝瞧准他咽喉,一箭射去,喊声“着!”,那胡兵应声落马。
汉军胆气俱是一振,几张弓一齐拉满,又射死两个胡人。零星有几支射来的箭,飞到面前已无劲头,都被陆全发他们挡开了。
北首的胡兵窥见汉军得了增援,便收拾队伍向北稍退;张自旺扣上一支箭,正要再射,吴道凝将他喝止,道:“胡人马快,若非必中,不要多费箭矢。”一行人仍是稳稳推进。
不多时,便进到了山壁下汉军的西首,吴道凝令全队停止前进,面向着北边,往左一步一步横移。两队汉军,渐成犄角之势。
那汉将见来了援军,也约束手下站稳了阵型,不得随意放箭。胡人首领见汉军守得严密,再无便宜可赚,呼啸一声,率众扬尘而去。
杀退了胡军,又得与另一队汉军汇合,吴道凝心中暂松了一口气。他向山崖而行,那汉将见他来,急急跃下黑马、向他拱了拱手,大声道:“北军长乐营副尉谢百重,率营中弟兄,多谢足下驰援之恩。”
吴道凝自通了官职姓名,陆全发等一队兵士亦都走来,相助收拾战场。汉军死了两个,众军抬去远处埋了,尽皆悲戚。
谢百重与吴道凝在辎重旁坐了,吴道凝道:“谢副尉,你这一队,也是赶往清水河营的么?”谢百重答:“正是。我们三日前出了不识关,溯着无定河一路北行至此,方才歇歇脚,竟遇上了这一伙胡人。”原来比吴道凝早一日出关。
吴道凝便把自己行程、与昨日在河滩边遭遇胡兵的经历都和谢百重说了。谢百重皱眉道:“怎么胡人如此深入,莫非已将清水河营攻破了?”
吴道凝向西北方望了望,道:“素闻郭杖策将军擅于守备,犹追汉时亚夫。我料清水河营应还坚固,只是缘何胡人这般势狂,却要等见到了郭将军,才有分晓。”谢百重称善。
二人计议,此处方经恶战,撤回的胡人料算汉军增援清水河营,定会在沿路布置截击。便召集人马,合为一伙,布置下趁着天色黑透之前,先向西南赶出二十里地扎营,明日再取道绕上、便可躲过胡人埋伏。
汉军自无定河里取了水,陆全发、张自旺两个跑去将陈二富与李福来寻来,全队披载微微的星光,向着井、参之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