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戛然而止,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
奇野博士慢慢转过头来,睁大了那双因跳丢了眼镜而露出的小圆眼睛,用手顺了顺脑袋上的几根头发,又把胸前的几颗扣子系好,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重复,不…不喜欢,银朵儿,糟…糟老头子。”
“你说你叫银朵儿?”
“重复,不…不喜欢,糟…糟老头子,弱智。”
一旁的男子忍俊不禁,说道:“抱歉,这就是你的得意之作吗?”
“帅,好…好看,银朵儿觉…觉得很亲切,想…想靠近。”
说着少女便要起身,奇野博士见状立刻又按了下去,“坏……”少女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倒了下去,“床”又恢复了原状。
“该死,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我明明把她的记忆都清除了的,她怎么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个口吃?难道是改造后遗症?不对啊,我的改造人军团都没有这种问题。该死的,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啊啊啊,难道我又失败了吗?”
“别这么激动嘛,人生难免有点儿瑕疵,你要看开点儿。对了,你刚才说的天赋继承是什么东西?”
“你懂个屁!”奇野博士整了整衣领,说道:“你的识核已经被摧毁了,就算重新修行也无法达到你之前的高度,与其这样,还不如为我的蓝图做一份贡献。”
“我的识核是怎么废的?还有我到底是谁?”
“这些你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几天时光。我已经和那边联系上了,等商量好了价钱就把你送过去,所以请您务必要吃好,喝好,睡好,保持一个好心情。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再见了,昔日的联邦第一识修天才,拜拜!”
奇野博士穿过墙上的一道蓝色光幕走了出去,突然又把脑袋伸进去对他说道:“不要想着逃出去哦,以你如今的身体状况,”博士指了指光幕,“会死的。”
“喂!”
男子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急需解答,不过眼下看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根据奇野博士的话来推断,自己的命很值钱,就是不知道是卖给朋友还是敌人了。他说自己只有几天可活,那看来是敌人的几率相当大了。就这样等死吗?男子潜意识里很讨厌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可是他怎么逃出去呢?
男子神色苦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背上的两个字——手背上的血管形成的两个字。
右手为“北”,左手为“枫”。
其实刚醒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的地方,一直没有机会去深思,现在想来,这难道就是他的名字吗?可是谁会把自己的名字以这种类似于记号的方式留在身上?他失忆前难道有健忘症,经常忘记自己叫什么?
还有梦中的女子为什么也叫自己“枫”?
男子静静地看着,失神地看着,似乎有些凌乱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拼命地去捕捉,同时又一遍遍地低声念着,“北……枫,北……枫……”。
忽然有一种甜蜜的温暖占据了他的心,然而转瞬间却被更大的悲痛代替,这悲痛包裹了他整个人,让他从头到脚都冰冷着,颤抖着,麻木着,脑海也随着他的回想而疼痛地更加剧烈,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快了,他快要看清画面中的那个人了。
口中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大,脸色也愈加狰狞,一滴一滴的冷汗顺着他干净的脸颊落下,他好像疯魔了一样。
突然,他眼前一黑,刚刚喊出“北枫”两个字便昏倒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
男子悠悠醒来,刚才他又做了一个一样的梦,梦中还是那道模糊的身影——那个喊着他“枫”的女子,然而还不待他去追,他就醒了——被吵醒了。
“先生,请用餐!”
“先生,请用餐!”
稚嫩的童声不停地在耳边响起。
在他身旁有一个下面是四条装着滑轮的椅脚,椅脚向上延伸形成一个圆形的支架的机器人。支架上有三层圆盘,最上层也是最大的一层放着一盘烤贝利鱼,一盘椰麦沙拉,一盘墨子水煎包。中层是糕点,一盘火梨酥,一盘芊米糍,还有一盘蓝花糕。最下层则是饮品,一瓶纯净水,一瓶听香酒,一瓶红芋汁。
“先生,请用餐!”
机器人的声音将男子从对美食香气的沉醉中唤醒,“闻起来挺不错啊,看着也很有食欲,不过请问一下,卫生间在哪儿?”
“卫生间就在门的左侧。”
身上出了很多汗,难受,不舒服,他想洗个澡。
浴后。
镜中。
乌黑的长发爽利的披在肩后。
略显纤细又不失坚韧的剑眉平行地沿着狭长的凤眼到末端略微上翘斜飞而出,看似淡漠的双眸又透漏出一种摄人心神的笑意,鼻梁直挺却不失柔和,再搭配一张薄厚均匀大小适中的秀唇,竟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威严。
这一张脸朗实而不丰腴,刻骨又不锋利。
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
他忽然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好奇了。还有,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失忆的?是谁想要自己的命?想不通。
“从今天起,就叫北枫吧。”
他看了看手背上的两个字,轻声道。
走出卫生间,北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将送餐机器人上的食物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他惬意地躺在床上。舒服,这才是人生啊。
“先生,编号伟大的奇野博士5211314007晚上再为您服务,告辞!”
滑轮滚动,送餐机器人穿过光幕退了出去。有那么一瞬间,北枫有想把它留下来的冲动,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把它留下来能做什么?破解穿过光幕的方法吗?换作他没失忆的时候或许会试一试,但现在脑海一片空白的北枫只剩说话吃饭睡觉的本能了。
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出手。
心情放松下来,他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跳下床,来到少女银朵儿的身边。
“继承了我的天赋吗?”北枫喃喃自语。
沉睡中的少女恬静可爱,和她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北枫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试着把手掌按在那个凹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