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并没有在意北枫的举动,继续娓娓说道:“据说当时有一位名叫槐下的女子,才貌双绝,她的恋人柳中也是英俊潇洒,周围所有的人都很看好这一对璧人。”
“然而天公不作美,刚刚订婚的槐下在一次体检的时候意外查出晚期胃癌,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刚刚还得到了亲人的祝福,而且再过五个月她就要和她的爱人结婚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向医生反复询问了无数遍,槐下才终于死了心。”
“后来呢?”北枫听得入神。
“她大哭了一场,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
北枫唤来侍者,随意地点了几道小菜,又要了一坛听香酒,问道:“什么决定?”
“她决定先陪恋人度过三个月,再陪亲人度过两个月,最后的一个月她想留给自己。”
“那时正是春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她常常靠在柳中的怀里,嘴里唱着这首她写的《槐下》。柳中还经常笑着说她太忧愁,太伤感了,只要你想,看多久抱多久都行。槐下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总是弄得柳中手忙脚乱的。”
“记得那是五月的一天,白色的槐花像雪一样纷飞落下,落到那对深情相拥的恋人身上。槐下又在唱了,边唱边哭,这次柳中是怎么也止不住槐下的泪水了。唱完了以后,她把订婚戒指摘下,扔给他,冷冷地对他说她已经有了新欢,让他找个更好的,然后狠狠地甩开柳中,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最后呢?”
“最后啊,等柳中感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怎么也找不到槐下了,她的家里已经空无一人。八月的一天,槐下的父母找到了形销骨立的柳中,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悲痛欲绝的柳中在槐下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随后抱着槐下的墓碑服毒而死,据说他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甜蜜的微笑。后来,人们在他的家中找到了这首《槐下》。这首曲子就这么一直流传了下来。”
槐下的故事是忧伤的,槐下的歌词是忧伤的,槐下的曲调也是忧伤的。
此刻的北枫也是忧伤的。
好在酒菜已经端了上来,他尚可以借酒浇愁。
“槐下……”北枫低语着,他能肯定他以前一定听过这首歌,一定有人给他唱过这首歌。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可讽刺的是,槐下死的第二年,启星人就研制出了癌症特效药,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惜?”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男子突然站起了身,越过陡然安静的众人,来到北枫的桌旁。
“冒昧前来,不知能否讨杯酒喝?”
北枫没有答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你们尽管吃喝,不用替我省钱。”一碗酒下肚,北枫的舌头有些大了。
“你们两个喝吧,我就不参与了。”歌者站起身来,说道。
“有什么要紧事吗?”北枫问道,来的男子也看向歌者。
“算是吧。”
“那真是太遗憾了,刚才多谢你帮我解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歌者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浪人,要姓名何用?日后有缘再见!”
言罢,歌者抱着柳琴消失在了微暗的天色中,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走了没关系,咱们两个人喝。”
收回了看向门外的目光,男子回道:“我痴长你几岁,就厚颜称你一声老弟吧。”
“随你。”
又是一碗酒下肚,北枫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男子见北枫菜也不吃,只是闷闷地喝酒,不由得问道:“老弟可是有什么伤心事?能否说来听听?”
“伤心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槐下这首歌,心情就莫名的不痛快。”
“老弟曾经是不是有一个抛弃过你的恋人?”
“不知道,不清楚,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老弟这是失忆了吗?失忆了也好,起码不会有那些痛苦的回忆。”
“失忆有什么好的?连回忆都没有,岂不是太孤独?”
“你不懂,清醒有时候也是一种痛苦,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你曾经犯下的错。”
说这话的时候,男子的眼神飘到了远处,飘到了一个永远留在他心里的时光。
“老哥怎么称呼啊?”
男子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姓断,叫断别。”
“断大哥也有痛苦的往事吗?”
北枫放下了手中的酒,问道。
断别没有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眼神又变得飘忽起来。
许久,他才说道:“人啊,总是直到失去时才会后悔,总是会忽视掉自己所拥有的。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选择踏上这条路。”
“断大哥,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时光虽然不会重来,但我相信只要你是真心想要弥补曾经犯下的错,”北枫指了指头顶,“老天总会给你一个机会的。”
断别又是一碗饮尽,叹道:“盛世浮华半杯酒,追名逐利一场空。无她,不过是尘世梦一场。老弟,还不知你名姓?”
“北枫。”
“有趣。”断别盯着北枫手背上的两个字,说道:“不知断大哥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他日你若是见到一个叫应怜的女人,请告诉她,有位少年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她有什么特点吗?”
“特点?”
断别目光悠远,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痴痴地说道:“她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她就像一朵永不凋零的木槿花,等你看到她就明白了。”
“天底下最温柔的人?永不凋零的木槿花?”
又灌下一口酒,北枫沉思着,抬起头来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发现对面已经没了人。
断别走了,那个孤狼般的男子离开了。
“走了吗?也好。”
干掉碗中剩余的酒,北枫最后叹了一句:“好酒。”
结过账,北枫摇摇晃晃地出了酒楼。
罗亚的约今天是赴不成了,以后再跟他解释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灯火通明的小城也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