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是热闹，所以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受伤是乐子，所以众人也不介意高声呐喊一番；打死人就成了事故，面对事故，自然是要疏散远离，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众人的素质都不低，看到事故发生，被大叫声惊醒的人立刻自觉离场，十秒过后，高家门前彻底安静下来。值得一提的是肖管家和那些家丁，都被吓破了胆，丝毫不管地上的伤员，留下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随着人群跑了个精光，赵虎几人也没有再追。
“虎子，你没事吧？”刘破看着与高壮一样陷入呆愣的赵虎，不由伸手挠了挠头发，担忧的问道，同时心中叹息：“真是多事之秋啊！”
“呃？”赵虎听到呼声，回过神来，淡淡道：“我没事，还是看看高大哥吧。”
赵虎有些神思不属，心不在焉，一边向着高壮走去，一边在心中思索‘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刚才他虽然也很愤怒，但是也不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啊。思来想去，他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真正的‘赵虎’残留的不甘与愤恨在影响着他，不由心中叹息：“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蹲下身子，赵虎伸手探了探高老伯的鼻息，久久感觉不到丝毫的气流波动或温热气息，尽管早有预料，还是黯然。几人看着抱着高老伯尸身一动不动的高壮对视几眼，皆是无奈，不知怎么开口。
良久之后，还是赵虎悲痛地说道：“高大哥，高老伯已经去世了，我们应该早日为他举办丧事，让他入土为安。”
高壮好像没有听到赵虎的话语一般，依然一动不动，几人更为无奈。高壮与常人不一样，五岁就没了母亲，完全是高老伯既当爹又当娘拉扯长大的，两人的感情格外的深厚，现在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接受。
经历变故而导致精气神丧失的人，那就唯有用更震撼的事情才能让他振作起来！
赵虎心中马上做出了决定，掏出身上剩余的三贯多铜钱，交给凌叶他们，让他们去采买丧事用具，几人很快便消失了。
赵虎则是直接坐在地上，旁若无人的说起话来：“前天肖管家来我家逼债，我父子两不从，遂被殴打，父亲被活生生打死在我面前，我也被打成重伤。醒来的时候，却又看到母亲也惨死归天，秀儿她更是以为只剩下她一人在世，竟然想要自寻短见，若不是我及时醒来……
当夜跪在双亲的灵前，我就发誓，此生必报此仇！但是我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张家几十个家丁，人多势众，我又怎能报仇？苦思无果，万念俱灰便想到远走他乡。
但是昨天遇到山贼，我却是又有了报仇的念头，昨天晚上，我冥思苦想了整个晚上，终于想到了一个报仇的办法。”
赵虎说道这里就闭嘴不言了，只是静静的看着高壮，未几，呆滞的高壮突然轻轻转动头颅，声音沙哑的轻声问道：“什么办法？”
赵虎淡淡的声音中蕴含着深深的寒意，道：“调虎离山，”
高壮动了动眼珠，头颅更偏几分。
“声东击西。”
高壮完全转过脑袋，凝视着赵虎。
“借-刀-杀-人！”
赵虎一字一句的说道，眼睛亦是死死盯着高壮的眼睛。高壮则是最终轻轻的重复着：“借刀杀人、借刀杀……”
募然眼睛一亮，紧紧的盯着赵虎道：“既是刀，能伤人亦能伤己！”
赵虎则是面无表情的说道：“虎口无边可吞天，人心难足蛇吞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是刀，自然就有钝了的时候！”
“蛇吞象吗？”高壮沉吟道：“两虎相争未必两伤！”
赵虎则是神色坚定的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生死同富贵，福祸共担当！”
高壮沉默半晌，艰难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死难赎！”
赵虎闻言默然不语，高壮是担心连累乡民，此事赵虎也无法，成则大仇得报，败了的确会连累他人。良久才道：“唯死不旋踵尔。”
两人皆不在说话，场面再度变得沉寂起来。很快，凌叶四人就拿着各种东西回来了，没过多久便布置出一个简陋的灵堂来。
高壮终于将老人的尸体放下，几人装敛一番便将其放入灵棺中，看着老人死后脸上残留难以恢复的痛苦狰狞面孔，高壮眼中的泪水再度汹涌而出，心中的不甘顿时让他的变得狰狞起来，痛苦的说道：“大仇不报，枉为人子！”
随即转向赵虎，冷厉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生死在天！”
赵虎点点头，心中则是吼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以前不惧生死，现在也一样！
旁边的凌叶四人则是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解道：“大虎哥，你和大壮哥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都听不懂啊。”
赵虎和高壮对视一眼，随即赵虎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几个是好兄弟，我也不瞒你们，我和高大哥准备报仇，就在明天！”
“啊！”四人齐声惊呼，随即就见平时沉默寡言的张锋最先反应过来，脸色猛地涨红，激动的大吼道：“加上我，我早就想杀光了张家的人！”
看着张锋隐隐激动到狰狞的脸庞，赵虎和高壮都不意外，要说在场的人谁心中的仇恨最深，必然是张锋！和他们五人不同，张锋是一个孤儿，九岁的时候便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性格孤僻偏执，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好一些。而他父母的死亡原因和他们两家一样，以命抵债！
不同的是，他们是新仇，而张锋是旧恨，足足积攒了十四年的仇恨！无数个日夜的折磨让他恨不得寝皮枕骨，生啖张家人的血肉！
“好，早就该打上张家了，要不是你们老拦着，我早就将张肥猪那颗猪头拧下来了，敢抢我的肉！”雷宝瓮声瓮气的说道，心中则是记着张家大少爷抢夺了他狩猎到的一头野猪的事情。
看着众人中最高大的雷宝，赵虎估计这家伙一米九以上的身高，虽然不善思考，性格憨直，但是武力却是众人中最高的，他的加入无疑极大的增强了他们的实力。
刘破和凌叶则是面露难色，刘破忽然咬牙道：“那咱们就狠狠的干上一票大买卖。他娘的，张信那狗日的败类也想娶孙姑娘，老子这次就把他的头拧下来。”
凌叶却是面色纠结，他很想加入进去，但是他父母管得严，要是知道他干了这种事情，绝对会打死他的。刘破和雷宝虽然也是双亲健在，但是管束力没那么强。
赵虎几人很理解他的纠结，笑道：“叶子，你还小，不适合打打杀杀，就不要掺和这事了！”
凌叶神情焦急，却是陡然眼睛一亮，急道：“那不行，我必须要参加，不过我杀人不行，干点其他的总行了吧。”
赵虎笑了笑，凌叶的想法和他的计划相符。既然大家都表了态，那有些话就可以说明白了。赵虎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的解说自己完整的报仇计划。
漆黑的夜色中，六个人借着微弱的烛光，从开始听懂赵虎的计划，再到提出自己的想法，最后讨论确定正式的计划。整个过程中有不解、有反对、有争吵；也有赞同、有补充、有妥协；到最后达成一致，这仿佛是一个不同的人生的开端！
……
戌时中（20：00），赵虎才回到赵家，刚到门口就看到顾明秀清瘦的身形正虔诚的跪在灵堂前，笔直的身形微微颤抖，赵虎知道这是顾明秀在念诵超度经文的缘故。
传说人死后眷恋世间亲人，不愿离去，遂以灵魂之身回魂探望，所以不能关门。但是赵家房屋破旧，门口没有遮挡的物品，所以凉凉的秋冬冷风徐徐灌入房中，将顾明秀的衣角轻轻吹动，不断带走她的温度，但是这个柔弱的女人却有一颗坚强的心，冷风丝毫不能撼动她的身形！不能吹弯她的腰！
赵虎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灵前恭敬跪立的佳人背影，一时间竟然痴了，眼前的烛光晃动几下，瞬间分裂成无数个，但赵虎却是毫无所觉。
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一张张或嗔或娇的容颜，她们迷人心神的笑容，令人心碎的眼泪，回想起一张张双方在一起时醉生梦死的画面，或甜蜜，或苦涩，再想一想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缺，可是为什么心中深处的那抹空虚越来越强烈，每每刺痛心神！
再看看现在自己艰难的处境，时刻可能会到来的死亡危机，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看不到光明的前路，种种一切没有一个好消息，每天白天到处跑，晚上还要忍受饥饿与寒冷，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本来应该是饥寒交迫的窘困绝境，但是自己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悲观绝望，没有生活苦涩的感觉呢？反而觉得浑身充满动力，顽强的想要冲破一切！现在看着眼中那道模糊的身影，赵虎心中突然有了答案：
“众里寻她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问前尘往事，只求相伴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