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吾与念生同窗而读,算是朋友。
那是民国几年,不记得了。
念生性子乖张,不过只知道名为“汝念生”,初时,众人尽以为“汝”是念生之姓,不料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方知道念生无姓,“汝”只是自己觉得好听,便取来用了。
某日,先生课上有事去了,众生便嚷闹起来。门外进来一个人,身着长袍,样子很好,身边有一书童,对他毕恭毕敬。
吾才知道,那是师公子,全名叫做师南阳,军阀世家。他的父亲师万捷,是整个北平响当当的人物。
师南阳是家中幼子,自出生来便备受长辈宠爱。其实他的头上还有二位哥哥,师一详与师问燕。这二位哥儿的名声却不是那么好,外边儿传,二位哥儿是花花公子,整日不归家,常日子里都在那醉红楼。于是乎,小公子的责任可就大了,师老爷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谁知道,这位角儿一进门,身边那书童便扯者嗓子问:“哪位是汝念生?”
见此况,念生有些急,好一会儿才怯怯道:“我是。”
小公子一见念生答了,扯嘴笑起来,眉眼甚是好看。轻轻走到念生旁边,对着他的眼睛说:“念生,我知道你。”之后便停住了,只余下眉眼弯弯。
念生不敢回答,平日里,他也不敢同学堂上那些人说话。
小公子等了好久,念生仍是闭口不言。那书童的样子比小公子要着急许多,跺跺脚,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汝念生,我家公子好生待你,你与我装甚糊涂!”
此举一落,念生更是怕。小公子反身对着书童,斥责道:“下去!我说话哪得到你管了!”语毕,向着念生鞠了一躬,等念生反应过来,小公子早就已走。
门外,先生似乎回来了,同小公子寒暄着。说了几句,小公子便走了。
先生径直走来,把手中的掷于案上,右手推推眼镜,样子很不高兴。
“汝念生,小公子同你说了甚?”先生问道。
念生将书立起来,挡住脸,小声说道:“未曾说甚,仅仅是问候一句便走了。”
先生又将书拿起来:“兴许又是你这性子,扫了小公子的兴。”沉晔许久,又道:“罢了,若是小公子再来,切不可如此。”
语毕,先生便又开始讲课。直至下午,众人归家之时,院子里又蹦哒来了一位姑娘,身上穿的锦衣,脸上满是胭脂水粉。
进来,开口便问:“汝念生是何人?”
念生怯怯应了一声。
姑娘走到念生跟前,撇撇嘴,道:“瞧瞧!这样子费得着我弟弟大费周章地找吗!对了,兴许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告诉你,师万捷是我爹,我叫师清月!”
念生只是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念生淡淡回应,师清月大抵不高兴,问:“我听说,你无姓?”
念生道:“我是父亲收养的,不敢随父亲之姓,恐污祖先圣名。”
此话一出,师清月更是跋扈:“呵!养子,莫沾我衣裙!”
念生拳头握着,指甲挖进肉里。吾在一旁,确实看不下去,道:“师小姐,念生何时触及您了!”
谁想到,此话一出,竟引来了先生。
先生跑来,将念生同吾推在一边,自己站在师清月跟前,好生陪笑。吾几次试图出去与师小姐理论,却屡次被念生拦住。哪成想,先生一席陪笑反倒激怒了师小姐,她又破口大骂起来。
念生实在窘迫,憋红着脸,一冲跑出去,再没回头。
后来的日子,吾常常找过念生,却都一无所获。不过,小公子倒是与念生有如此一段奇事,且听吾娓娓道来。